即便上次已经听了她说了很多冷漠绝情的话,可他在爆发之后还是没往心里去,还想着冷静下来后好好弥补她,重新跟她和解。但此时此刻,亲耳听到她把打掉孩子这件事描绘的如此坦然,如此的轻描淡写,不见有丝毫的伤心和愧疚,变得这么的世俗、廉价,面目全非……他满腔的愤怒渐渐的被一种悲哀取代。
是的,悲哀。
他一瞬不瞬的跟她对视着,眼珠子都没动,就那么深深的盯着她,没有精力再进一步爆发……什么时候,他心中这个不染一丝尘埃的女孩子,变得这么陌生又遥远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自认为已经把这三十多年来积累的所有温柔和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一次次的为她破例,为她情绪失控,把自己从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变成了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他以为他早就牢牢的征服了她的人和心,可以控制她的一生了,但没想到,她居然悄悄扼杀了他的孩子,完全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曾经是那么的依赖他,崇拜他,痴恋他,却能做到如此的彻底和绝情,那么,看来,她上次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了——
她的的确确是‘利用’了他,从头到尾都是有目的性的靠近他,一旦发现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立即悬崖勒马另寻目标!所以,这个女人哪里需要怜悯和保护,实际上活的比他清醒多了,每走一步都很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总是能触碰到他心底的最柔软的地方,最终把他这座万年冰上也融化……谁想,他真正沦陷的时候,她却已经抽身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打掉了孩子……
正是从未想过要跟他有‘未来’,她打掉了这个在她看来是‘麻烦’的孩子。
看透了这一切,他颓然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好似也想通了……然后,他眼里眉间的风暴都在消失,整个人冷寂了许多,但也多了分颓靡的味道,他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放在嘴里,若无其事问她,“有火吗?”
“……”她顿了下,才木然的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递给他。
他‘吧嗒’一声打了火,点燃了烟,熟练的吞云吐雾起来,尝到那种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他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下来,没那么焦躁了,也没那么压抑了,脑子里是说不出的清晰……他就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一声不吭的抽着烟,好像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目视着他那高大冷峻的背影,看到他突然又变得如此的安静,倒是有些不安了,但她也只能呆呆的望着他,心里的悲凉在不断的扩大……
就在他抽完了一根烟以后,他转身来走到她跟前,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个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白金卡递给她,用一种前所有的冷漠的语气说到,“卡里有200万,算是我睡了你,给你身体和精神上的经济补偿。从今以后,我放你‘自由’了,彼此都不相欠,你要做任何事随你的便,但记住一点,别拿跟我的这些往事炒作,我不希望在媒体上看到你的名字跟我的放在一起,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她心头一颤,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彻底的心凉,就好像大冬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看她迟迟没有来接这张卡,他已经没有耐心了,嫌恶的扔到她脸上,轻蔑的眼神一收就朝门外走去,每走一步都好像是狠狠的踩在她的心坎上,直到他踏出那道门并顺手重重的关上了房门,她顿觉像是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屋子里似乎才残留着他的温度,但她知道,他这一走,是真的一去不回了,自己打掉孩子已经将他伤透,也把这段感情彻底斩断了……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好冷,脑袋木木的,忍不住就蜷缩在沙发里,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她陷入一段异常煎熬的日子,先是连续几天发高烧到39度,头痛胃痛,大吐特吐,连喝口水都吐,完全吃不下任何的东西,一睡觉就噩梦连连,醒来头发都湿透。更严重的是,因为刚做完人流没休息好,下面也是断断续续的在流血……后来病情终于好转后,却还是每天都软绵绵的,病恹恹的,生无可恋没有食欲,十几天下来瘦了很多,168的身高连90斤都不到了,脸比原来还要小,憔悴的没有一点血色~
在这些日子里,阿珍就像一个大姐姐那样贴身的照顾着她,连饭都端到床前喂她,虽然中文不熟练,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一个保姆真的是尽心尽力的让她感动……
后来,项云川从日本出差回来了,没有提前通知,第一时间就是来到了萧安安的住处。
当项云川看到躺床上半死不活的萧安安,他一下就惊住了,“安安,你怎么回事?病了也不去医院?”他眼里的她,看起来脸色异常的苍白,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嘴唇都干裂了,整张脸都是憔悴的令人心疼。
“……”见到项云川突然出现,她有些不知所措,咳嗽了两声努力从床上坐起来,把脸上的乱发扶到耳后,“川哥,你回国了,”
“我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听隋媛说你请了两周的假参加学校的什么演出活动,”项云川走到她跟前,干脆在她床边坐下,忍不住就伸手去抚摸了她的面颊,然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没事,”她飞快的在脑海里想了个理由来搪塞,“就是这几天例假来了,肚子痛的比较厉害,身体有些虚弱,干脆就躺床上休息了。”
“现在还痛吗?要不要吃点药?”项云川以为她是真的来了例假痛经,但还是皱着眉头说,“我送你去医院看看算了,你这脸色实在让我担忧。”他在日本的时候还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但不知道是国际漫游的电话卡出了点问题还是什么原因,没有打通。
“真的不用,你这才刚回国也挺累的,不用麻烦你了,我要扛不住肯定自己就去医院了,真的没事。”
“我去给你倒点水,”项云川说着就起身来。
但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却看到阿珍已经端着水进来了,还给萧安安拿了药,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安安,该吃药了。”说完,还笑着恭恭敬敬的给项云川问好。
“阿珍,这位是川哥,我的朋友。”萧安安在一旁介绍了一句。
“哦,是男朋友吗?”阿珍笑着打趣的问。
她赶紧摇头,“不是,确切的说,是我的老板,boss。”
“哦哦。”
“这位女士是你哪个亲戚吗?长得好像东南亚那边的人,”项云川见阿珍这温厚面善,又老实勤快的样子,还挺纳闷的,毕竟这是孟如枫请来的菲佣,项云川一直不知情。
“是——”萧安安想了下,又意味深长的瞧了眼阿珍,对项云川解释,“她是我找的保姆阿姨,是菲律宾人,现在长期在这儿做,人挺好的。”
“菲律宾人?菲佣?”项云川再次对阿珍打量了一番,问萧安安,“你在哪里找来的?菲佣在内地不好找。”
“中介介绍的,”萧安安岔开话题,“先不说阿珍的事吧,你要不先去客厅坐一下,我起床换件衣服。”
“人不舒服,就继续躺床上休息,不用管我。”
“不用,我躺了几天也累了。”
“也行,你要能坚持得住,我待会儿带你出去透透气。”项云川说着就走出了卧室。
萧安安不得不暂时放下曲行洲带来的这些后遗症,停止堕落和消沉,咬牙起床来换衣服……她先是关紧房门,去浴室洗了个澡……是的,她一直沉在这种生无可恋的状态里,已经好几天没洗澡洗头了,如今项云川来了,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经历的炼狱生活,只能重整旗鼓。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瘦了好多,双腿细的跟筷子一样,锁骨处的骨骼也更加突兀了,小脸又小了一圈,黑眼圈好重,额头上居然还有个逗逗,幸好她还年轻,尽管堕落了这么久,皮肤还是雪白细腻紧致的,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但眼神却变得有些浑浊,没那么有灵气了~
不能再放任自己消沉下去了,她目前唯一的资本就是这张脸,如果连颜值都毁了,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些,她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一再的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在热水的慰藉下,变得轻松了许多,脑袋也没那么晕了~
她在浴室里洗了半个小时,吹干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从卧室里出来。这个季节,室外已经是零下几度,但室内有暖气,随便穿一套薄薄的秋装也并不觉得冷。
项云川一直在外面跟阿珍闲聊,看到萧安安终于出来了,他才立刻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
“12点了,要不我带你出去吃中饭吧。”项云川看她气色好了几分,主动提议道。
“出去吃?”她考虑到自己半个月没出门了,“要不我先化个妆吧。”
“不用,”他目光凝在她脸上,嘴角含笑的说,“你已经够漂亮了,就现在这样纯素颜就是最好的状态,别涂脂抹粉的,反而画蛇添足。”
“……好。”
既然决定了要重整旗鼓,她也不再犹豫,打起精神就进去套了件外套,然后换上鞋子,跟项云川一起出门了。
两人进入电梯,电梯门刚关闭,项云川就低沉的问了一句,“你的事,我已经听阿珍说了,现在过去了半个月,饮食上没什么忌讳吧?”
萧安安心头一抽,抬头来看着他,“……”
看来,她因为没有提前嘱咐阿珍,阿珍在刚才跟项云川闲聊的过程中,就心无城府的把她人流的事实都告诉他了,他这下把她的狼狈不堪都看得透透的了~
她忍不住避开他那炽热的视线,看向电梯的另一侧,“……你都知道了,一定很瞧不起我吧?”
“我是挺为你痛惜的,”他的按在她的肩上给她安慰,“其实,我如果早知道了,也会劝你打掉的,想想看,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你愿意因为这个孩子毁了自己?总之,你清醒了就好,只是一定要把身体养好。”
她闷闷的没有回应他,只是觉得特别的无地自容,好像自己整个的被他扒光了似的,在他面前的自信都没了。
“我都说了,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藏在心里。”他说到,“我们现在已经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有义务了解你的任何动态。”
她轻轻的点了下头,也没说话。
“晕死,刚跟你说话去了,电梯都没按,”他说着,赶紧按下了负一层,电梯迅速的往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