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就算是精英班也有美术和体育课,虽说有些人不珍惜,但是总有人愿意放松。
美术老师张姣据说是国内第一的青川美院研究生,全身虽然都是黑白灰,但是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气质。风一吹,衣袂翩翩。
“这种感觉叫什么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为是美术课,单衡光和楚莲换了位置坐,他跟郝夏闲聊,“你有文化,来个词儿。”
郝夏摇头摆脑:“你是不是想说仙风道骨。”
单衡光比了个大拇指:“不错,是那味儿。”
许梦菲在一旁说:“飘然若仙,对吧?”
郝夏和善地捧场:“没错。”
张姣在讲一些美术史的内容,相比于讨论和聊天的,她其实不太喜欢那些在台下学习头也不抬的。
但是自从进这个学校工作起,她都司空见惯了,面前这几个唠嗑的学生,是除了八班之外,她见着最活跃的几个了。
“你们说的得道升仙是中国的历史,那你们知不知道欧洲历史中,和神学相关的作品?……”
她就着这几个学生的讨论劲儿天马行空地讲,也不再管什么教材和备课的内容。那些如果不是教学任务,谁想写啊。
“比如那幅叫《圣哲罗姆》描绘宗教历史人物的画,就是丢勒在1514年所作,”但是这就导致讲的时候容易有内容卡顿,“这幅画教材里有,但是在哪一章节来着……我想想”
楚莲翻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张姣确实想不起来,提醒道:“第三章。115页。”
吓。单衡光看楚莲的眼神已经变成看神仙的表情了。
她难道是发的所有教材全背下来了吗?丧心病狂到连美术也没放过?单衡光迅速从自己桌子上翻出一本《体育与健康》,打开问:“女子防身术在哪一章?哪一页?”
“……我怎么知道。”楚莲奇怪地看着他,觉得这个人脑回路真的有问题。
“我也以为你知道。”郝夏含笑着调侃,“因为你看起来全知全能。”
这节课就在这种闲聊中度过了,张姣真是少有的开心,对台前这几个七嘴八舌,但认真配合她的学生好感倍增。
在下课前,她在班级里宣布说,三年一届的华夏杯美术比赛高中组可以开始报名了,如果有想要参加的同学,可以早点拿作品来竞选,学校名额有限,要尽早做准备。
没什么人理她,她也不在意,毕竟一中的氛围她清楚,学艺术的学生不多,有也几乎都堆在八班了,其他班她也只是例行通知。
美术课下课之后是眼保健操,趁着大家都闭眼的时候,楚莲跟着张姣出了教室。
“老师,我要报名。”
张姣惊讶地看着她:“是吗?可以呀,你尽早把作品带给我看一下。”
“您等下在办公室吗?”楚莲礼貌地问,“我的作品在寝室,现在回去拿时间应该刚好够。”
张姣歪头笑了,竟然还是有备而来的?
“可以,我今天下午基本都在办公室,你随时来,我等你。”
打完招呼楚莲就往寝室去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参加这个比赛,因为田笙不知道已经和她念过多少次,楚天河当初拿了这个比赛一等奖。
所以她也必须参加这个比赛。
有时她也会想,如果有关于楚天河的一切相关事物都消亡了,假如这个比赛停办了,假如一中改址了,假如她死了。
田笙是不是就会忘记楚天河?就会开始新的生活?
从床底拿出自己装画的包装袋,起身时顺手把被子块往墙边推了推。因为她是下铺,估计室友回来会坐在她床上,所以把被子推远点吧。
回去时一路小跑去找美术老师,这个课间虽然稍微长一点,但也不是很充裕。
张姣惊讶地看向楚莲,手里拿着那幅画:“你父母有学美术的吗?竟然是油画?”
那是一副青紫色调为主的作品。画面中心一朵雪莲从黑暗里隐约浮现,它明亮、刺目,但残缺、破败。根部已经被侵染,似乎腐烂了。周围的青紫色,是折腰的枯败莲蓬,以及被侵蚀的带有孔洞的莲叶。
画面上还有刮刀的纹理,是狠狠划在上面的痕迹,像刀痕或者伤疤,平面与立体质感的结合,意象相当明确。
张姣仔细端详这幅画很久,她回望楚莲的眼睛说:“我知道,痛苦有时是美好的。”
她把画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但你记住,美好是会让人上瘾的。”
楚莲缄默片刻,像是听不懂张姣玄妙莫测的言外之意,她转移话题:“老师,需要填报名表吗?”
张姣抽了张给她填,在她离开之后,拿着报名表沉吟不语。
回想画的内容,她食指点了点姓名那一栏,那里清清楚楚写着:楚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