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书包扔给保姆,胡原原兴奋地把鞋踢在门口跑回卧室,一路上她头都没抬一下,指甲不停地哒哒敲击着手机屏幕。
“打听到了!白莲花在二十三中的时候就因为总勾引别人男友,天天被堵在校外教训。”
“当时有一个男生,好像搞了个英雄救美。白莲花在认识这个男生之前一直是年级第一,但是认识他之后,她就再也没上过第一名。”
“为什么啊?早恋?”
“差不多吧,不然怎么解释?但据说最后中考的时候,她踩狗屎运,超常发挥了,这才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进来的。”
“所以她现在是把那男的踹了?”
“说不准哦!据说这两个人约好了去一个学校,三中给他俩都开了特别好的条件,但是白莲花转头来咱们这儿了!那个男的就销声匿迹了。”
“哇,离谱。”
“离谱+1”
“感觉我这个学白上了,人家多会玩啊。”
胡原原非常满意她们的效率,随手发了个大红包:“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吧。之后还有什么消息及时说。”
这些人大概发了一些什么谢谢老板之类的表情包,她懒得理会,私聊何雯:“姐姐,你有空吗?”
等了有一会儿,何雯才回复道:“没什么事儿呀,怎么了?”
“我打听到楚莲之前的事儿了。要不要挂电话跟你说一下?”
手机立马就跳出何雯拨过来的界面,胡原原笑着接通电话,语气却惊讶又急促,把刚才知道的消息绘声绘色地扩展了一遍,如愿以偿听到何雯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这个楚莲怎么是这样的女生。”何雯厌恶不已,“为什么要靠异性去衡量自己的价值?她明明学习很优秀,不需要做这样廉价的事。”
胡原原跟着遗憾地叹气:“雯雯姐,不可能所有人都三观正,她的家教导致她成为这样的人,成绩好不代表人品好,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的人得敲打一下,不然她会变本加厉。”何雯深知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拿捏人性,早就在家里耳濡目染出来了,“只是要从哪里下手,还是得找个突破口。”
胡原原早就等着这话呢,闻言假装迟疑道:“如果这么说……我大概有点眉目。”
“我听说她参加了一个什么美术比赛,高一组的人选是她,不过现在还是暂定,所以里面可以操作的余地很大。”胡原原举得有点累,换了只手拿手机,“说来奇怪,我们班美术生蛮多人报名,但是竟然被楚莲这个文化生把名额抢走了。”
“那你帮我联络一下吧,选个人顶掉她。确定好人选,我再找特助安排。”何雯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刚好这个周末可以落实到位。”
顿了一下,何雯有些不自然地说:“原原,这事儿别和衡光他们讲。”
胡原原抿嘴意味深长地笑了:“哎呀雯雯姐,你还不知道我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他们男生懂什么,一个个都是呆子。”
“话说回来,姐姐你还是嘱咐一下衡光哥哥吧,让他离楚莲远点,别分不清主次的。”用手一边绕着头发,她一边埋怨地叽叽喳喳:“郝夏是外人,咱也管不着,以后有什么事儿还是稍微避一下他吧。”
“嗯。”何雯思考了一番,“郝夏估计是不小心,你不要得罪他。毕竟他背后是郝家和潘家。”
“知道啦。”想起郝夏狡猾又置身事外的样子就烦躁。既然目的都达到了,胡原原也没心情说下去了,“那我去联系同学了,雯雯姐等我消息喔。”
挂断电话后,胡原原躺在床上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思索良久后,又拿出手机哒哒哒地发消息。
“在吗?我说帮你问华夏杯那事儿,”她面无表情地发送,“刚才有消息了。”
退出对话框,又进了另外一个群:“演唱会的门票好像快到了,下周等我通知,抽空给你们。”
整理完这些,胡原原疲惫地拿起床头的相框,安安静静地擦拭。
这是她和衡光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那时候他们才三年级,她哭哭啼啼地追在他身边。衡光虽然很嫌弃,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她笑。等她笑了之后抢她的糖吃,把她惹哭了就又哄她笑,乐此不疲。
从那天起,她有了一个哥哥。
从那天起,他牵着她的手,一直拉着她在走。
转眼就过了这么久了。
太久了,久到只有她记得衡光曾经的承诺。
也太快了,她缓缓擦去滴在玻璃上的泪水。快到一眨眼,她的衡光哥哥就属于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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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经有几天了,楚莲依旧有点没习惯刘决的存在。每天晚上有人在家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你回来啦,”厨房传来刘决的声音,“快洗手准备吃饭吧。”
坐到餐桌上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菜色精致小巧分量很少,但是数量却很多。楚莲微抬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心。
似乎看出了楚莲的疑惑,刘决腼腆地笑了下:“你还在长身体,花样多点你可能会更有食欲,这些分量也少,不会吃不了。”
虽然分量少,但是麻烦程度并不会减轻,楚莲敛下睫毛,夹了口菜:“你在楚天海那里怎么样?平常都做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楚莲会找话题,刘决愣了一下:“平常就是打打杂,一些后勤的事。”
楚莲一听就知道,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估计楚天海只是随便把她塞进去凑数的。
明明可以直接给钱,却偏偏给个职位掩耳盗铃。
想跟刘决说还是不要做这份工作,没有前途。但是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想开口了。
算了,这么说可能刘决也不能理解,反而会以为是她在拒绝楚天海的联络。
“他还额外许诺你什么了?”凭借她对楚天海的了解,除了工资,肯定还有加码:“如果我去找他?”
蜷缩了一下手指,刘决只觉得抬不起头来:“你每去一次,就会有提成。”
尽管楚莲的语气没有起伏,声音也是一贯的冷淡,但是刘决就是感到脸上有火一样的在烧。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这份所谓的工作,好像只是他们有钱人的消遣。明明有手机,却拿她当人肉传话筒,表现得仿佛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面对他们时,她感觉不到身为人的存在,似乎自己只是一台电话机,是冰凉的机器,而她高昂的工资,只是他们洒洒水的话费罢了。
楚莲点头,也就是底薪加提成,这么设计会让人有积极性一些,又不显得急切,带有铜臭恶俗的从容,确实很符合楚天海的个性。
“明后两天你不用帮我备饭,”等吃的差不多了,楚莲告知道,“每个周末我基本都在画室,其他的时候在图书馆,没空回来。”
看了眼桌子上的菜,又停在刘决那张总是惶恐不安的脸上,心里叹气,楚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这周的学习计划,挑了还算富余的一天:“告诉他吧,周一晚上我和你一起去那儿。”
确认刘决听清楚后,楚莲便一如既往回书房开始写作业。
而刘决则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复杂酸涩的眼神里,包含着难以掩饰的卑微痛苦。
同样年纪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刘决恍惚地想,啊,是上不了学,用尽力气逃出村子的狼狈样子啊。
十年过去了,她变成靠小孩儿施舍的狼狈样子。
她不想当物件,但是为了钱,她也可以不当人。
毕竟,这不当人的事儿,还是来之不易的幸运,她不干,也有的是人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