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芸换上法国的手机卡，重新给手机开了机，落脚到这片浪漫的土地上，她却感觉心口仿佛失去了一块。

街道旁有着小市民乐队弹着尤克里里唱着《leschamps—elysees》，花哨的青年向她吹来邀请的口哨，林歌芸却也开心不起来。

她对这座城市很熟悉，熟悉到不需要问路也不需要导航就可以到达那个她唯一能够安定的地方，她曾徒手来，这次也徒手归，她什么也付出不了。

不论是在c国还是在法国。

朱红色瓦片依旧显眼，独立的别墅在市里显得格外扎眼，薰衣草依旧繁盛，花香在门外已经被林歌芸察觉。

她按下门铃，里面用法语传来：“是谁？”

“是我，callidore，”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她又说了一句：“林歌芸。”

门开了，管叔走过来帮她接过行李，说道：“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机。”

“没事，不麻烦您，”林歌芸捋了捋头发，她看起来似乎很疲惫，脸上也没了血色。

“才回国三四个月，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男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似温柔又似霸道，他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似乎要出门。

“你最近过的很好。”林歌芸微笑，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体温正常，可以出门。”

“没踏进门就开始管我？”

“担忧你啊。”她笑笑。

“话说你之前说不回来了，怎么了？”他看到林歌芸比回国前瘦的更厉害了，黑眼圈都起来了，脸上毫无光泽可言，想必回国吃了不少苦头伤了不少心，“难道他有新欢把你抛弃了？”

他的语气很正式，并且用的是法语，林歌芸抿了抿嘴，知道他并未消气，他就是这样，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所有事，不论是好事坏事是恩是仇。

“恰恰相反，”她也用法语回答，“只是我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顾墨溪笑笑，径直往外走，一边说着：“你自己回房间，晚饭marie会给你做好。”

“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你确定不带我吃顿好的？”

“法国再好的菜有c国的好吗？你吃了那么多天c国菜，我可没把握带你吃更好的。”

他上了车，林歌芸无奈。

她一直不懂顾墨溪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他的存在对自己很重要，她很清楚。

她也知道，六年前初来法国，以及在法国六年的岁月，如果不是顾墨溪，她活不到今天，而顾墨溪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她，她欠顾墨溪的，根本还不清。

顾墨溪爱她，他陪她度过在巴黎高等学校最美好的一年，陪她在小剧场看每一场话剧并且津津乐道，也会为她千金购得两张正中间的剧院位置。在她第一次被急性白血病打趴下时，也是顾墨溪帮她安排好一切，而最巧合也是林歌芸最不愿的是，顾墨溪可以移植骨髓，但林歌芸在一年和顾墨溪的相处中，也知道顾墨溪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他移植骨髓，稍不小心也许会要了他的命。

在林歌芸还在住院的期间，校园里关于林歌芸过往的事情传得纷纷扬扬，所有认识她的人或者不认识她的人，都对她投以异样的眼光，林歌芸知道，自己就算换了一个环境，这场噩梦依旧没法结束。她没法在这座她热爱的高校里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了。

“墨溪，我该怎么办？”林歌芸恐惧地不得了，她在海城大学里受够了那样被误会被陷害被所有不公平待遇的岁月，可是现在她在巴黎，举目无亲，寸步难行，她不知道这次可以躲到哪里？难道回到c国？在她准备破釜沉舟回国时，却发现自己所有的签证学生证信息全部被冻结，所有的银行卡也是如此，那个把她的卡和信息冻结的人，也许一辈子也不想她回去吧……

她惶恐不安，毕业问题、白血病、未来、生活费……所有的一切问题铺天盖地袭面而来，这时候，她身边只有顾墨溪。

所有人都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主动躺在和她临近的病床上，握紧她的手，说道：“歌芸，就算死，我们也可以一起。”

幸好一切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林歌芸的骨髓移植手术成功，顾墨溪也安然无恙，只是他的身体比以前更差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吃药不断，户外的活动根本进行不了，林歌芸惶恐，她哭着攥紧他的手问，“墨溪，你不该救我的，我根本还不起……”

他们回不到从前一起去剧院看话剧的岁月了，也回不到一起在巴黎街头闲逛谈论c国谈论海城的岁月。

“歌芸，法国不是只有一所大学，你只要考上了就可以，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两人在住院期间，顾墨溪给林歌芸打气。

她主动报考了另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果不其然被录取了。

只是顾墨溪的身体每况愈下，林歌芸不知所措。她花的，还是他的钱。尽管顾墨溪富可敌国，并不缺钱。

“我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报答你，说起来，我们似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林歌芸打趣说。

顾墨溪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微笑说道：“怎么一点关系没有？”我那么喜欢你。后半句他没有开口。

他闲来无事时喜欢写书法，遇到林歌芸后他喜欢写她的名字，他把那三个字写的比林歌芸自己写的还好看。只是说来惭愧，顾墨溪虽然是海城人，但很小就随家族搬来了巴黎，也未曾回去过，他的c国话和文字都写的很差，倒是书法还说得过去。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他花心思逗林歌芸开心，也只是留在了表层，林歌芸选择了自杀。

当林歌芸的室友惊恐地拨打着她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顾墨溪的电话，她看不懂c国文字，便只好非常慌忙又无礼的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林歌芸自杀了……”

顾墨溪起初以为别人打错了电话，听到林歌芸的名字后脑海里像是炸开一般，他扔掉手中的毛笔，立马让管叔备车前往医院。

“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动自杀的念头，你这条命是我的。”他第一次眸子里露出威胁和冷淡。“我都坚强地活着，你凭什么去死？”

林歌芸看着自己被抢救过来的右手，无力地摇了摇头，一抹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墨溪，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不该救我的。”

“可我还是把你救了，我不准你死，你不可以死，否则林歌芸，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他用力攥紧林歌芸的手，她感受到疼痛感。

“我走不下去了……”

可是最后顾墨溪还是带着她走了下去，在法国这些年的疗养和恢复，林歌芸逐渐好转。

在她成功读完研究生后，林歌芸开始了正式独立的生活，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能力真的很强，不过短短几个月便成为法国炙手可热又名噪一时的大编辑，自己挑中并且整理出版的书每本销量都在前十。

两年后顾墨溪站在塞纳河畔的街头，为她戴上求婚戒指，林歌芸的手抖了抖，这枚戒指滑落到塞纳河里，再也找不到。

分别后林歌芸一个人在街道旁想了很久，远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还有一个男人，他用结婚证绑了她整整六年。

顾墨溪沉默了很久，直到他自己依旧觉得林歌芸是爱他的，他问她，“你不爱我？”

林歌芸的眸子里尽是无奈与悲伤，“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明白，相爱的人只要相爱，不就可以在一起么？

“我已婚。”她平静地三个字让顾墨溪后退。

“所以你骗了我这么久？”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林歌芸，够了，到此为止吧。”顾墨溪的一生，最不喜的就是欺骗。

“墨溪你听我说，如果不是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我不会来到法国，上天也不会让我们相遇相识，这个婚我会离的，只是我还没有调整好自己，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离婚。”

“好，那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林歌芸愣了愣，她不知道长久以来，她对顾墨溪的感情到底是感激还是爱情，但她知道，在韩靳宇当初在机场送走她，那一吻，她已然呈现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好，有的会变成感激，有的会成为爱情，而有的又是生活。于林歌芸而言，也许顾墨溪是感激，洛陈是爱情，韩靳宇才是最后割舍不掉的生活。

“我知道你的心想说什么了。”顾墨溪低下头，如黑夜般深沉的眸子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