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皮埃尔亲自送上来给林歌芸和顾墨溪的，这几天顾墨溪的心情不大好，身体自然也就跟着瘦弱了，林歌芸为此忧心忡忡。

皮埃尔像是雪中送炭一般，把这张摄影照片给顾墨溪看了后，他反而扬起了嘴角，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弧度，稍带着一些腼腆，但林歌芸为此很开心，至少顾墨溪心情是好的。

“顾先生，顾太太，我很抱歉，当时拍摄得太完美了我过于激动就直接发表了，而忘了征求你们二位的同意。”皮埃尔略带歉意地说道，他看的出来，这两位面像和善又待人亲切的c国人应该是对很恩爱的夫妻，只是这位先生似乎身体不大好，他们家，也冷冷清清的。

“皮埃尔先生，我很喜欢这个作品，可以送给我吗？”在顾墨溪眼里，这张照片至若珍宝。

“当然，我很乐意您对它很满意，如果您不介意等待的话，我可以洗出一张放大的，挂在你们的卧室。”

顾墨溪笑，继而又说道：“先生是职业摄影师？在什么地方工作呢？”

“是的，不过我自己开了家小照相馆，只是常年不营业哈哈哈。”皮埃尔打趣。

顾墨溪和林歌芸也笑起来。

“那先生愿意留个地址吗？以后我和夫人要是再想拍照片，可以由您来拍吗？”顾墨溪问道，他没有解释他和林歌芸并非夫妻这个舞误会，反而顺水推舟，假装默认了这一切。林歌芸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解释。

“好的，”皮埃尔洋洋洒洒地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先生，夫人，只要您们想拍照，随时找我，乐意效劳。”

皮埃尔走后，林歌芸仔细看了这张照片，问顾墨溪：“你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

“嗯，”他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它让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歌芸，我们拍婚纱照吧。”

林歌芸顿了顿，仿佛自己产生了错觉，他严肃的语气和认真的眼神告诉林歌芸，这不是错觉，他要和她一起拍婚纱照。

见林歌芸没有说话，顾墨溪又笑着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拍一组这样的照片，因为……”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想说的是……因为这辈子他都没法成为她的新郎。

皮埃尔的送来的照片让他一瞬间灵光乍起，他和林歌芸，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作为他的回忆和林歌芸来日的念想，而最好的，便是照片。

时光会走，岁月流逝，只有照片是永恒的，他会让顾墨溪存在一丝希望，就算死亡也可以把这些带走，而它也会时刻提醒林歌芸，当初也有这样一个男人，爱你胜过生命，他要让林歌芸不要忘记她，只有这么简单的要求了。

“好，”林歌芸对他说，“你想要什么时候拍呢？要不等明年春天，安纳西的花都开了，我们去那儿吧？”

“歌芸，我等不到的。”他微笑，仿佛看淡了这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也想陪她去安纳西小镇看花，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只是……时间不会留情。

他等不到，他很抱歉。

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谁不想给自己最爱的人最好的，满足她想要的。

林歌芸抿了抿嘴唇，说道：“墨溪，你要保留着希望，一定可以走很久很久的路……”

她委婉的话语，让顾墨溪也想多活。

“你知道吗？”顾墨溪无奈地苦笑，“在你走后，我一度觉得自己有生之年是再也见不到你的了，直到命运兜兜转转又把你送回我身边，可这让我很心痛，你不在的时候我恨不得一下子死掉，你在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想死了，甚至很贪生。”

“那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怕死，让你继续贪生下去。”她说，义正辞严。一点儿也没有玩笑，她要的很简单，就是顾墨溪好好得活下去，不论他曾经有没有救过她的命。

顾墨溪的心情一好，在马赛的这个家似乎也就亮堂热闹了起来，布朗医生检查顾墨溪身体时，也发现顾墨溪似乎好了一些。

林歌芸独自把布朗医生叫到外边，忧心忡忡地问道：“布朗医生，求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vik还有多长时间？他为什么会这样虚弱？”

“林小姐，很感谢你的出现，他真的尽自己的能力好了很多。”布朗医生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歌芸还记得她回法国的时候，顾墨溪还可以自己出门，而现在甚至很难站起来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他还剩多久……”

“也许并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布朗医生满面愁容，“可林小姐你是他的春天，希望你比任何人都知道。”

林歌芸的心像是被打开了一扇蔷薇芬芳的窗，她决心要陪顾墨溪度过最后的岁月。

过去是她太不懂事了，明明知道顾墨溪身体不好，还是在最后决心丢下顾墨溪回国，尽管她也不知道当时她是抱着什么目的回国的，也许是报复，也许是回去炫耀，也许是扬眉吐气，也许是韩靳宇……只是她当时不知道，也有一个人，抱着想送走她又想一辈子留住她的心态来到机场，目送她她离开，整颗心空出一块，再缓缓离开，在以后的日子里，给自己下了一张死亡通知书。

顾墨溪是真的爱她。

她想为他写一本书，和vik的日日夜夜，也许故事很长，却也很短，从那首《letempsdescathedrales》开始，却不知道从哪里结束，甚至不想结束。

夜里的时候，顾墨溪疯狂地敲着她的门，林歌芸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只见顾墨溪说道：“歌芸，歌芸，我想到了，我们回巴黎吧！”

他的言语和眼神里都是兴奋之感，林歌芸睁大惺忪的双眼问道：“怎么了？”

“我们回巴黎拍婚纱照吧，我明天就通知皮埃尔，他一定也会愿意去巴黎的。”

“你经得起舟车劳顿吗？我们才来马赛两个月。”林歌芸未免有些担忧。

“没关系，我可以，”他说，“已经两个月了，我觉得巴黎的春天也快来了。”

“可是你是怎么突然想着回巴黎？”林歌芸将他带进卧室里，让他坐下，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你看。”他摊开手心，一枚戒指呈现在林歌芸眼前。

“这……”她的愧疚感全然涌上心头。

在她离开法国的三个月前，顾墨溪在塞纳河畔的咖啡厅特地安排了浪漫又惊喜的求婚，按照一般通俗地流程，被求婚的女主人公应该是十分惊喜又感动地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然后发自内心地大喊着“我愿意”，但是林歌芸没有，她很认真理性地在一分钟半的时间里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韩靳宇，想到了婚姻，再想到顾墨溪，她的手一抖，恰巧在顾墨溪伸手想替她戴上戒指时被她碰掉，那枚精致到林歌芸还没看清楚的戒指就这样滚落到塞纳河里，伴随着流水声，应该会注入英吉利海峡。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

她才缓缓说出抱歉，她已婚。

直到现在顾墨溪拿出他的那枚戒指，林歌芸才知道旧事重提的感觉有多难受。

“歌芸，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到了这个戒指，想完成未完成的事。”

“你是指求婚？”

“嗯，我想让时光倒流。”

倒流回他们的初见，他们在黑暗小剧场里的对话，那首《letempsdescathedrales》音乐缓缓响起，再倒流回林歌芸生病的那一年，他们相互扶持度过漫长岁月，还有她毕业后她工作后，他带她游玩的法国的每一个角落，看过的每一场话剧，以及后来的求婚，他都想陪她再走一遍。

林歌芸听完顾墨溪的复述，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当初，她本不该走的。

“好，墨溪，我答应你，我们回去吧。”无论如何，这一遭，她陪他走定了。

皮埃尔自然是很乐意去巴黎的，在路上的时候，他告诉林歌芸和顾墨溪，他曾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友，只是最后二人分道扬镳，这个分离的理由很奇怪，因为他的女友一直觉得他是爱情而不是生活。

因为皮埃尔太过于放浪形骸，他从未想过未来，而是喜欢自由和无拘无束，他的女友因此放弃了他。

“但后来我再见到她时，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贤能持家，和那个男人很配。”皮埃尔讲话的时候喜欢耸肩，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比谁都在意都认真。

林歌芸内心波涛汹涌，她何尝未曾遇见过如此？顾墨溪是感谢，洛陈是爱情，只有韩靳宇才是生活。

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