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芸不知道那些新闻，她一直在和何休斗智斗勇，根本没有时间去重新安装一些新闻软件来打听韩靳宇的消息。

何休越来越进入林歌芸的生活和生命，这点毋庸置疑，他开始不断和她更多交集，直到他发现林歌芸也只是比别人聪明了一点，外面是一层刺猬的壳，内心其实柔软得不得了。

“有时候我挺羡慕顾墨溪的。”何休看着林歌芸说道，她正在认真地和一块八分熟的牛排较劲，一定要把这块切下来。

“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也许他更羡慕你呢。”林歌芸放下刀叉，想到顾墨溪曾经想山一程水一程地陪林歌芸走下去，他想多活二十年，偏偏不能得偿所愿。

“不，我羡慕他的命运的轨迹，可以遇见你。”

林歌芸一愣，虽然知道何休说情话技能完全出神入化，只要随口就能吐出来一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猝不及防这般正经的一句，还是让林歌芸难以接受。

“算了吧你，我可不想遇见你。”林歌芸无语。

何休一笑，替林歌芸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转移话题，说道：“你说你啊，切不动八分熟的，干嘛不去吃五分的？”

“我不吃生的。”

“来法国这么多年还不习惯？”何休失笑，她以前到底在法国怎么生存的，还是被顾墨溪保护地太好了？

“不是，是我不能吃。”林歌芸皱眉。她的的确确一方面原因是不喜欢吃生的，但在法国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习惯了，是可以接受的，只是那场白血病后，她再也不敢吃生的了，不知道为什么。

她害怕。

“为什么？”何休也皱起了眉。

“我以前生过病，很严重。”她轻轻松松说出来，似乎不打算有所隐瞒，“也许说出来你可能会恨我，但是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还是愿意说出来的。”

“那你说吧，我倒是很期待我恨起你来是什么样的。”

“白血病，和墨溪的骨髓相适配，他救了我，但是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根本难以承受这样的移植手术，自从移植成功了以后，我好了，他却渐渐不行了。”

她以为何休会恨她，会掀翻桌子愤然离去，但是何休没有，而是淡淡地笑着，说道：“林歌芸，换做我是顾墨溪，我也会这么做。”

她一惊，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为什么？”

她有什么好？

明明她觉得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不值得任何人去以生命来帮助她的。

“因为是你。”何休的话语很认真，认真到她以为这是顾墨溪坚定地说着这四个字，因为是你。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过去的岁月里，她应该要问一下韩靳宇的，如果他是顾墨溪，他愿意换自己来救她么？可是推心置腹的一想，林歌芸，换做你自己，会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韩靳宇的命么？

这些人，都好勇敢。

“怎么哭了？”何休把纸巾递给她，“我这才说了多少煽情的话啊，你就受不了了？你之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算了吧你，我只是想到了墨溪，我很想念他，可不是因为你。”林歌芸顶嘴。

“下次我陪你去看他吧。”何休语气凝重地说道。

“好，两个月后。”

“他生日？”

“对。”

“你也真是奇怪，”何休笑，“别人都是在忌日去探望的，你在生日，难道这是c国传统？”

“不是，”她回答，“因为移植手术那天，也是他的生日，当时他希望把自己寿星的运气全都给我，没想到一语成谶，我好好的活在世界上，他却不在了。”

何休不再吊儿郎当，他认真严肃地说道：“林歌芸，他不后悔，你也别后悔，别把这个当成负担，踽踽前行。”

“我知道，”她回答，“谢谢，我似乎能理解你们为什么会是好朋友了。”

“因为懂他呗，他那么闷骚的一个人，没有我，他很憋屈的。”何休说道，“可你为什么不等到他的忌日？”

“因为，我要回去。”林歌芸知道她说这么一句可能会招致何休的不满，甚至让他觉得她很自私，可是她决心要赴韩靳宇的约。

“所以那场赌约我输了？”

“嗯。”

“你这么早给我判了死刑？”

林歌芸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是转念很快就明白了，她装作轻松地说道：“何休，你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说道，“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他第一眼，明明就掩饰不住对她的喜欢啊。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林歌芸无语。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玻璃窗外面，她很想念海城的家和海城的那个人，她甚至在满心地期待着归期。

何休一眼识破，无奈地苦笑。穿堂风徐徐吹来，他想把她留下。

有时候他甚至真的很想从顾墨溪那里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把林歌芸留下的，明明她的心是一颗蠢蠢欲动的小鹿，是诗和远方的小鸟，顾墨溪是怎样把她留在家里的呢？

他回到办公室以后，助理把两本书放在何休的办公桌上。

何休脱掉西装，倒了一杯红酒，仔细地翻阅着这两本书，一本只有c国语言版，一本只有法语版。

“她是尝绿的主编，尝绿是默矢的，这两本书，一本从尝绿出版，没有被翻译成法语版，另一本是法文版，从默矢的子公司直接出版，因此没有c国语言版。”助理解释。

“我知道了，”他招了招手，示意助理出去。

何休倒是很有耐心地翻完了这两本书，都是林歌芸写的。

他隐约还知道其中有一本是有电影的，儿女情长，尽想些浪漫点子来挽回对方。他不禁想笑，都多大人了？他这种已婚过的男性可不会这么玩。

可是林歌芸，是他想要握住的清辉。

他邀约林歌芸前往他家。何休做出这个决定，是在看完了林歌芸的两本书以后，尽管他没有告诉林歌芸他看了她的书，他知道她和韩靳宇之间的故事。

他要怪罪时间，让他晚了韩靳宇和顾墨溪那么多年才认识林歌芸。

林歌芸吓得毛骨悚然，带她去他家？做什么？

“放心吧，我不是随便的人。”何休边开着车边对林歌芸说道。

林歌芸闭眼想到了何休的那些绯闻轶事，不禁打了个寒战。

“既然你不放心我，干嘛还答应呢？”何休问道。

“我有答应么？不是你拖着我来的么？”林歌芸反驳。

何休笑了笑，“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你放心吧，我要是真的强迫了你什么，那我也真不是人了。”

他心里至始至终把顾墨溪是当做朋友的。

何休的家其实离顾墨溪家不是很远，也是独立的别墅和花园，更为夸张洋气，何休丝毫不低调。他上前领路，做了个半鞠躬的绅士动作。

林歌芸走进去后，发现这里一点女人的痕迹都没有，她微微吃惊。

“我从不带那些女人来这里。”何休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

“因为齐宁？”她问，转个头，就看见了齐宁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温婉可人，仿佛眼含秋波，含情脉脉，应该是个很温柔很文静的人，她想。

齐宁和林歌芸的长相的确是有几分相似的，但只要是个正常人，能够很明显地分辨出二人，因为气场和气质，因为性格和眉宇间的那几分意味。

一个张扬而自信，一个温暖而甜美，一个好强，一个不争。

“不全是，”何休回答，“你和齐宁，其实一点也不像。”

“嗯，顾墨溪看到我，并没有想到齐宁。”林歌芸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问，顾墨溪不提，就代表他没有想到么？也许正是因为想到了，才会故意不提。

“我看了墨溪的日记，他写了我们的初遇，”林歌芸想了想，“他看到我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不是你，”林歌芸继续说，“我给了你齐宁的第一印象，但是没有这样带给顾墨溪。”

何休点头，眼里扫过点点抱歉，“但是林歌芸，现在我也彻底觉得，你不像她了。”

何休走进房间里，把过去和顾墨溪一起拍的照片拿给她看。

林歌芸无语，干嘛要这么波折地来邀请她过来呢？明明可以把相册带给她看啊。

照片上的顾墨溪那时候也才就初中高中，像杯纯牛奶一样干净清澈，那时候他的气色似乎还很好，每一张照片都是笑着的。

“其实没必要的，”林歌芸叹气，“我根本就无暇去面对过去了。”

因为他人都走了。

“其实我是来带你看齐宁的，”何休说出实话，“但是你很聪明，绕过了我所有表白心迹的陷阱。如果换做是齐宁，肯定直接跌进陷阱里。”

“所以她后来不就进了你的陷阱么？”林歌芸耸肩，“可是，你只有这么一张照片么？”

“对。”他回答，“她不喜欢被聚光灯拍，我们只有一张婚纱照，但是过去和她吵架，被撕毁了。”

“她撕的。”林歌芸的回答是肯定的。

“林歌芸，太聪明了可不好。”何休笑。

“抱歉，我应该装的傻一点。”她故意开玩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