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推门而入,床上的人像是吓了一跳,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动不动,身体却不住地颤抖着。
齐肩长发已经剪成了男生一般的过耳短发,长长厚厚的刘海将面庞掩住,白承阙却能一眼认出,眼前的人就是沫北颜。
明明看见了自己,沫北颜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被无视的感觉让白承阙心头忽然生出烦闷之感,他三两步走到沫北颜面前,一把抓起沫北颜的衣领,强迫她抬起头来,“沫北颜,你又在搞什么鬼?”
苍白的小脸映入眼帘,有一种不健康的色泽。
白承阙才看见沫北颜的额头一片铁青,甚至有鲜血从细小的创口渗出来。
刚才那个声音,是沫北颜弄出来的?迟疑地顿住,白承阙盯着沫北颜,才看到除了额头,沫北颜的脸上也青青紫紫,到处都是血瘀,整个脸肿了起来。
手不自觉松开,白承阙愣在原地。
沫北颜依旧在不停地颤栗着,空洞的双眸流露着恐惧,她猛地抓起白承阙的手臂,用力地咬了一口。
仿佛野兽一般,沫北颜似乎用了吃奶的劲,细碎的牙齿在白承阙手臂上留下一排鲜红的血痕。
“嘶——”地吸了一口气,白承阙猛地抽回手来,怒不可遏地看着沫北颜,一把捏起她纤巧的下巴。“沫北颜,你疯了?”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没有意识似的慢悠悠抬起头来看着白承阙,白承阙才发现她的眼睛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而下巴下面,曾经白皙无暇的脖子上,有一道歪歪扭扭仿佛毛毛虫一般狰狞的伤口。
不断地颤抖着躯体,沫北颜一点意识也没有,眼神空洞,像是两半撕开的娃娃,被人硬生生从脖子拼凑在一起,却已经失掉了灵魂。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门刺啦一下被推开,安言兮柳眉倒竖,冷冷的目光掠过白承阙:“你还嫌害她不够多么?”她走到床边,轻轻揽过沫北颜,尽力安抚着沫北颜的每一丝战栗。
那是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沫北颜原本娇小的身躯,此刻正不住的瑟缩进安言兮怀里。
白承阙站起身,又保持住了他一如既往的笔挺与冷漠:“安言兮,沫北颜现在还是我法定的妻子,你没有资格将她藏起来。”
他应该是快慰的啊,他终于将这个自己深恶痛绝的女人逼疯了,可是此刻,他脸部那条管理笑的神经似乎麻木了,让他连一个冷笑都做不出来。
安言兮却嗤笑了一声:“白承阙,亏你还好意思说妻子这两个字。”
她娇艳的红唇轻启:“她和你有孩子了你知道么?这个爱你的傻瓜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你挡酒,承受你的冷言冷语,忍受着你对另一个女人的怀念,和对她无休无止的折磨报复。白承阙,你的心是石头么?”
脑袋里似乎有根神经在涨裂,白承阙只有握紧拳头,才能让这种趋势得到缓解。
这都是沫北颜该得的,白承阙告诉自己,如果不是沫北颜这个恶毒的女人,他的莫宛白不会死,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是,罪有应得。可这四字梗在他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沫北颜的战栗终于消歇了下来,可她根本不敢回头,不敢看向白承阙,此刻,安言兮温暖的躯体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沫北颜似乎变成了一头怕火的小兽,躲在自己那个阴暗湿冷的巢窠。
火焰很明亮,很热烈,但是飞身而入,就是死亡,她曾经是一只扑火的蛾子,但如今她已经“懂事”了。
她用疯狂来结束自己的绝望,或许此刻她才是清醒的。
安言兮的声音变得镇静而疏离:“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也已经先兆流产了。白承阙,我替沫北颜恳求你,放过她吧。即便有所谓的仇恨,她也早已还给你了,你们,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多好的一个词,白承阙有些恍然,他爱莫宛白,他恨沫北颜,刻骨的爱恨维持了那么多年,到此时,却有人叫他两不相欠。
他是白承阙,不能将情绪表露在脸上,他身上,有一层叫做冷漠的甲壳,于是他还是那个一身冷气的白承阙。
用他自己听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绝不。变成疯子就能偿还人命,安小姐在国外就是这么和别人谈生意的么?”
发挥完美的冷漠与讥诮,白承阙正准备再跟上几句。
已经安静下来的沫北颜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她掩住自己的耳朵,整个身体向床头撞去,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震颤着白承阙和安言兮的每一条神经。
白承阙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跟着颤抖,有什么东西随着那绝望凄厉的尖叫破碎。
他这才发觉,这么多年来,他忘记了一些事情,失去沫北颜的这几天,他竟然独自品尝着这些年沫北颜一颦一笑的余味,他是舍不得放开手的,无论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尖叫并没有持续多久,沫北颜的状况实在不算太好。
长期的精神折磨和流产带来的流血征兆终于夺走了她的意志,她软绵绵的昏迷在病床上,脸色呈现着不健康的灰败,竟一丝血色都没有,原本饱满鲜妍的唇,此刻顺着龟裂的唇纹,有血丝慢慢渗透出来。
“医生,医生!”
安言兮着急的朝着病房里的对讲机喊着:“赶紧过来,我朋友晕倒了。”
这家私立医院的服务在景城是顶尖的,很快来了一位医生和几个护士,将沫北颜抬到医疗床上,转入其他房间,进行检查。
白承阙注意到沫北颜手腕上还带着一个镯子,他依稀记得,那是有一天,他同景城一个珠宝公司合作,对方不明就里,说要定制一对手镯,送给白太太当礼物,并询问了腕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