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栀曾经悄悄地来到了潘家附近查探潘家夫妇的情况。潘家的小铺子已经暂时关闭了,门口一片冷清清的模样,就算是开在繁华街道的入口处,也是止不住的满目萧索凄凉。赵栀在那里转悠了好一会,也没有见到潘家有半个人影出没,最终忍不住问了周边的街坊邻居,才在他人唏嘘不已的讲述之中,得知了潘家夫妇已经带着女儿的尸身回了老家。
潘玉儿的尸体被衙役们送回去的时候,杨氏顿时就晕厥过去了,潘大郎虽然还清醒着,但是抖动的双唇,颤抖的双手几乎使他丧失了行动能力,最后还是老街坊邻居看不过眼,过来了好几个人,妇人们去照顾昏过去的杨氏,男人们帮助潘大郎跟衙役完成交接,随后又替他张罗了潘玉儿的丧事。
过了两三日,潘家夫妇才最终回过神来,强撑着完成女儿的丧礼,就关了店要带女儿回老家。他们老家在明州下面的宿洋县,街坊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潘大也只是苦笑笑,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到明州城来了。
赵栀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因为小莲带来的振奋心情立刻就无可抑制的低落下来。案子破了,人却无论如何也是回不来了。就算杨二已经被砍了头,也不过是事后的对被害人家属的一个告慰罢了,被戕害的生命已经随风而逝,再也不见了。
尽管两世加起来,赵栀也见过不少凶杀案,但是却始终对于这样的惨事难以释怀。周禛也注意到了赵栀这些天情绪不高,他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不要说赵栀,他自己也对宝珠庵耿耿于怀,只怕很长时间都会深深的记住这件事。
这一日,赵栀正在自己的房间,她坐在窗户边托着腮看着外面花园里面盛开的花朵,忽然周禛来找她了。
周禛带着笑容,伸手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她,“喏,你拿着吧。”
赵栀定睛一看,发现是那一串红宝十八子。她扬起了眉毛,伸手接过了手串,“我都快忘了这个了。”这些日子事情那么多,赵栀完全忘了这一串红宝十八子。
当时她急中生智扯断了手串的绳子,将珠子用作提示,剩下的珠子一直握在手里。后来周禛救她出来之后,在马车上向她要了剩下的珠子去。说要重新补上。赵栀不以为意,当时大殿里面灯光昏暗,也不知道自己丢掉的珠子还能不能找到。因此周禛这么说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周禛还真的将手串补全了。虽然那个时候情况紧急,周禛还是抽出神来,将所有散落的珠子找到了。后面几天他找了首饰铺的人将手串重新串了起来,再还给赵栀。
“你前些日子那么忙,还记得这件小事。”赵栀将手串带回手腕,抬头笑看着周禛,心中有幸福的暖流在流淌。
“忙于公事和给你补手串是两码事,不耽误什么的。”周禛温和的说道,“这串十八子陪伴你走过了最危险的一段经历,希望以后也能给你带来好运,让你逢凶化吉。”
赵栀重重点头,看着周禛灿烂的笑了出来,“我吉人自有天相,以后一定遇难成祥!”
周禛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赵栀就是这样,有着一股奇异的自信,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十分讨喜。
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本就应该顺风顺水的过完这一生,享受一切的美好。周禛希望自己可以陪她度过这样的人生。
此时在汴京城内的一处豪华宅邸的花园深处,正有一群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在听另一个人弹琴。这一群年轻人或坐或躺,眼前的小矮桌上摆着酒水点心,他们都是用一张蒲席铺在地上,姿势看上去十分放松。而那个正在弹琴的年轻人却是一身宝蓝锦服,头束金冠,看上去非富即贵。
他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之上或弹或挑,时而揉弦,时而挑指,看上去琴技十分娴熟。而那一群白衣年轻人,大部分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还有的在摇头晃脑的打着拍子,似乎十分自得其乐。
过了片刻,一曲终了,白衣年轻人们睁开眼睛,笑着对那个金冠青年行礼道:“多谢嘉王亲自奏曲,才让我们领略到这张古琴的乐声之妙。”
金冠青年面如冠玉,双眼炯炯有神,他笑道:“古人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说法。像这样一张好琴,自然也要弹给懂得人听才对。诸位都是小王的知己,实在不必谦虚。”
白衣年轻人们相视一眼,彼此都是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
他们便是国子监下太学里的太学生,而且不少都是上等上舍生。太学之内又分上舍、内舍、外舍。上等上舍生,便是在太学的公试私试之中都是优等的学生。这些学生,是可以不通过会试直接做官的,说不定这其中就会有日后的六部尚书、监察御史甚至宰执,可以说便是未来的新生力量。
此时忽然有个仆人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对嘉王小声耳语了几句,嘉王面色一皱,随即便站起身来,“诸位先请自便,小王有点事去去就来。”
诸位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于是便彼此之间讨论起学业上的事情来。
嘉王快速地走到了书房,那里正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着朴素无华的黑色直缀衫,见到嘉王前来,他连忙起身行礼,却被嘉王制止了。
“王先生实在不必如此客气,你是我的老师,理应我向你行礼才对。”嘉王面色诚恳。
中年男子哪里敢如此托大,“天地君亲师,君还在师的前面,那么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不说这些了,先生,事情如何?”嘉王不想再这些细枝末节上再浪费时间,于是直接步入主题。
“已经了结了。”王先生连忙回复道,“此事尘埃落定,嘉王不必再担忧了。”
“那么袁实朗父子……”嘉王不担心别的,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一对袁氏父子,怕他们在官家面前暴露了和自己的关系。
“袁二郎君已经被释放,袁氏父子安然无恙。他们知道轻重,不会说出您的名字来的,这件事到他们那里便为止了,牵扯不到您身上。”王先生慢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