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才出来？”终于见到人出来了，李珏如释重负，急忙迎了上来，“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

“这本来就是花时间的活儿，这一次的时间也不算长。”赵栀随口说了一句。毕竟死亡原因已经明了，做剖尸只是例行检查而已。如果是那种死亡原因不明的，还要苦苦追寻死亡的起因，那还要更麻烦呢。

“有什么收获？”李珏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赵栀和薛仵作相视一眼，刚要说话，周禛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到落脚的客栈，然后再慢慢说。”

考虑到可能会在清河县停留隔几天，周禛让衙役通知徐长策的时候，也让他在府衙里面留了几个房间给他们。就算是县府衙，占地面积也不算小，终归会有几个备用房间是给来往的官差需要用的。八壹中文網

虽说条件一般，但是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能住下就已经不错了。徐长策虽然对周禛心怀不满，但是对他的命令明面上也不敢有任何违背，因此也收拾出了几个房间，安排周禛带来的人暂时住下来了。

赵栀他们脱去了防护衣服再交给薛仵作保管好，随后四个人又聚集到了一起。每次验完尸，薛仵作都需要记录验尸报告，正好这一次可以跟赵栀一起商量验尸的结果。

“经过验尸，我认为顾云的确是死因蹊跷。”薛仵作端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提着笔，他的面前铺开了一张雪白的纸张，上面还没有落下一个字，他抬头看向赵栀。

“他不是淹死的？”李珏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他是淹死的，只是应该是被淹死。”赵栀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顾云的口鼻处都有泥沙残留，嘴唇青紫，而且胸膛之上有淤青的痕迹，甚至脖子后面，也有深色的淤青。若是经验稍欠的仵作，只会认为这些淤青大概只是尸斑，但是实际上尸斑与淤青虽说看上去有些相似，但是形状、出现的部位都有细小的差异。

赵栀将这些疑点慢条斯理地说了出来，还补充了一句：“我认为顾云倒像是被人硬按入水中，溺水身亡。”

“如果这样的话他的腹肚应该会有肿胀，可是却不太明显。”薛仵作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他跟赵栀的观点一致，但是在解剖中遇上的这个问题也不得不指出。

“我在想会不会是凶手迷晕了顾云，然后再将其投入水中？”周禛认真听着赵栀的分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人在昏迷之中淹死，应该不会由于惊慌失措吸入很多水，这样的话肚腹也不会鼓胀的太厉害。”

薛仵作与赵栀都是沉思了一会儿，两个人几乎同时抬起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彼此都是看了一眼，薛仵作微微一笑，冲着赵栀示意，赵栀点点头，接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先强行按住顾云的头，直到顾云失去挣扎之后才松手。他以为顾云死了，实际上顾云只是进入了深度昏迷。”

凶手以为顾云已经死去，于是扬长而去。殊不知顾云只是进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如果此时替顾云做人工呼吸，或许他还有救。但是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人工呼吸呢？大概顾云一直都是脸朝下埋入水中，根本无法自主呼吸，于是最终还是溺亡了。

这种情形十分巧合也十分罕见，可这样才能解释顾云胃里不多的水以及身上的淤青痕迹。

“严格说起来，顾云还真是不小心淹死的。只是……”若是按照现代的法律，凶手即使被抓住，也不一定会用有重刑。毕竟他虽然意图谋杀，但是却不是直接导致顾云死亡的原因。现代法律更注重因果逻辑关系的承接，赵栀作为一个刑事律师，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

可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宋代并不是这样的判案思路。果不其然，紧接着周禛面容端凝地说道：“但是他却有害人之心，并且已经付诸实践。若是放任不管，还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顾云的指甲缝中也有泥土，说明他经过十分激烈的挣扎。”赵栀继续说道，“另外我还在指甲缝里面看到了有些青色布料的线头，应该是顾云从凶手的衣服上抓下来的。”

赵栀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收集到的线头拿出来给众人看，“这个要保留好，说不定是一个重要的证据。”

“青色衣服，看材质应该是麻布，这样的衣服十分普通啊，如果仅凭这个很难找。”李珏凑上来，他喜爱华服，因此对于服装上面颇有研究，仔细打量了线头几眼便判断出了材质。

“有线索总比没有好吧，到时候便可以派衙役们打听一下跟这方面有关的线索。”周禛随口说道。青色麻布衣服下到贩夫走卒上到衙门官员，几乎都有人穿过，的确不算什么太有用的证据，但是终归是一个线索，值得保存下来。

“除此之外，顾云的其他检查都没有什么疑问，肺部有积水也证明他的确是淹死的，其他方面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地发现了。”之前他跟赵栀在讨论的时候，就已经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了他们的观察描述，如今已经没什么内容需要补充的了，接下来便是结论。

“结论就是，顾云的确是淹死，但是也的确是被人谋杀。”赵栀一字一顿，宣布了这样看上去有些矛盾，实际上却是符合实情的结果。

“真是没想到啊。”李珏摇摇头，这跟他一开始想得完全不一样。周禛也默不作声，拧起了眉毛。

这个结果并不会影响周禛打算深入调查的决心。就算顾云的确是淹死的，那也是因为凶手直接导致了他的昏迷，从而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在周禛心里，这样的话与杀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薛仵作匆匆写完最后几笔，验尸报告就算完成了。他把报告递给了周禛，后者一目十行看了几眼便叠起来，“薛仵作，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