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头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嘴唇有些微的颤抖。过了好半天他都没有说话，只是僵坐在那里，像一尊木偶一般失去了生机。

“你这是一派胡言，你没有证据！”良久，施老头突然叫嚷了起来，他神色凶狠，看上去十分痛恨赵栀的随口胡说。

“证据？”赵栀听到这个词倒是笑了起来，“我们在查看您家的水缸的时候，就在底部发现了几条指甲划过的痕迹，痕迹还算新鲜，甚至还有一点血痕在里面。您倒是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造成的？”

施老头闻言，脸上血色尽失，但是他还是不假思索道：“不可能，水缸里面不可能有指甲痕迹！”

“为什么？我们明明发现了就是指甲的痕迹，你凭什么说没有？”赵栀步步紧逼，语气咄咄逼人。

“我要去看看！”施老头正要起身去看，却被李珏拦了下来：“你以为我们那会让你看到么？万一你破坏证物，那可怎么办？放心，那个水缸我们已经看管起来，绝对不会让你看到。”

施老头有些跳脚了，“不可能，水缸里面不可能有指甲的痕迹！”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啊？空口白牙谁信你啊！”赵栀立刻高声反驳道，她满意地看到施老头整个人精神亢奋起来，知道他的整个情绪都处在十分激动的状态，这正是他现在思想屏障最脆弱的时候。

“因为顾云是在水桶里面淹死的，不是水缸里！”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施老头喊出了这句话。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嘴，可是已经太迟了，赵栀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屋子里面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施老头颓然的放下了双手，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是吗？顾云是在水桶里淹死的啊。”赵栀轻轻的重复道，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说说吧。”

此时的赵栀，才恢复到了她原本的性格。其实从走进施老头家到刚才，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是刻意调整过的，就是想用这样的态度激怒施老头，让他觉得不安，让他失去理智，在一瞬间脱口而出最后的真相。

这种话术，在现代刑侦中也非常常见，算是审讯的一部分。赵栀前世作为律师，也没少接受这方面的专门训练，她在调查取证的时候，也常常使用这一招，现在看来还真是屡试不爽。

“他是我杀的，大致的方法就跟你刚才说的差不多。”自从说漏了嘴之后，施老头整个人似乎都放弃了抵抗，自暴自弃一般的说道。

“你身体瘦弱，不可能杀的了顾云。”一直没有说话的周禛突然插话道。

“我也是当过兵的人，怎么不能？”施老头咧了咧嘴，没有再说什么。

施老头面对赵栀等人的提问都是张口即答，不再做任何隐瞒。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因为这样的成果而兴奋激动，但是赵栀三人心中的诡异之感却是越来越浓。

“就像你刚刚说的，那一日我家中没有水了，我费劲的提着水桶打算出门，正好遇上了顾云。”施老头脸上一片麻木的平静，他只是陈述着那一天真正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顾云当时正准备去游泳，我央求他帮我打水，他也答应了。”施老头继续说道，“之后跟你说的差不多。”

在顾云把水倒进了水缸之后，施老头从后面偷袭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赵栀再次提问道，“顾云跟你无冤无仇，而且他还经常帮你，我实在不明白你有什么动机要杀他？”

听到这里，施老头古井无波般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类似痛苦的神色，就好像回忆到了什么令他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嗫喏着嘴唇，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杀人了。”施老头颤抖着嘴唇，挤出了这几个字。

想杀人了？赵栀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施老头。这样一个虚弱的老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前世的赵栀因为工作原因也不是没接触过天生反社会人格的杀人犯，这些人会因为毫无缘由便大开杀戒。只是眼前这个老人，实在是不想是一个杀人狂啊。

因为赵栀在他的眼中，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痛楚还有深深的恐惧，尤其在刚刚提到杀死顾云的理由的时候，施老头的无言以对分明表示了他根本就没想过杀人的原因。

换句话说，他丝毫没有杀害顾云的动机，但是为什么他又要这么说呢？

周禛上前一步，沉声道：“施老，你不要再替真正的凶手掩饰了。顾云身强体壮，根本就不是你能杀的了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你选择了替他掩饰，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我杀了人，理应被砍头，就当是还了顾云一命吧。”施老头凄然一笑，接下来就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说话了，任凭赵栀怎么苦心劝说，施老头干脆闭上了眼睛，全当耳旁风，不曾理会。

可怜赵栀说了半天，口水都快说干了，也不曾得到施老头一点点回应，还是李珏拉了她一把，“阿栀，别说了不管用的。施老头决心已经定了。”紧接着李珏抬头对施老头说，“施老头，你真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是谁杀了顾云么？你已经无儿无女了，能让你这么舍身相护的人能有几个？你真当我们不知道？”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但是就算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也是无济于事。没有物证人证，谁都不能把真正的凶手怎么样。

施老头显然也知道周禛他们的困境，他听了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老僧入定，再也接受不了外界的信息了。

周禛三人见状，知道这一次是要无功而返了。大宋律令之中对于杀人的案件会查的十分仔细，对于凶手的认定也是如此。如果施老头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坚持不肯供出真凶是谁的话，周禛等人也不是不能凭着自己的猜测胡乱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