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因为这一份相貌,先皇对秦国长公主更加宠爱有加吧。秦国长公主个子也高挑,生的就一副男相。早些年宫里有人偷偷传言,说这一胎本就该是个皇子,只是小皇子心怀仁慈,知道天下少雨,便用自己的男身换了甘霖,自家只好做了女胎。
这本是无稽之谈,但是秦国长公主的确是女生男相,先皇对传言不过是哂笑,但是还是更宠着秦国长公主一些。
不过,秦国长公主的一头头发,却是出了名的丰盈乌黑。她人生的高大丰壮,最喜欢梳高髻,无论是牡丹髻还是留仙髻,别的夫人都要带了假髻才梳的起来,到了长公主这里都是完全不用,她自个儿的头发就够多了。也因此,长公主的手里人还专门有负责梳头的嬷嬷,光是梳头的工具摆出来,就有两箱子,什么大梳小篦通梳挑发,有很多都是宫里的老花样,外人连认都不认得。
长公主从镜子里看到丈夫进来了,手里还带着花,先抿起嘴笑了起来,“你又去祸害那株茶花了。”
“怎么说是祸害呢?”周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近了长公主。梳头嬷嬷手上的功夫自然是灵活无比,不一会儿就已经梳了一个堕马髻出来。长公主今日并无应酬,天热她也懒怠着出府,在家里便是梳一个家常发髻足够了。
梳头嬷嬷刚要插戴上丫鬟手上的金钗玉簪,却被周平拦了下来,自家捡了一朵并蒂茶花来,小心翼翼地要往公主的头上戴。
那并蒂茶花乃是两朵花,大的一朵是粉红色,小的一朵是正红色,看着娇艳欲滴很是可爱。这也有个名儿,叫做“双乔”,取得便是三国时期大乔小乔两个美女的典故。
茶花是好的,只是驸马刚刚摘下来,花叶都未去,花杆子上也没有洗过,如何好往头上插得?万一刺痛了公主可如何是好?梳头嬷嬷踌躇着正要开口,长公主含笑凤眼一扫,她就没声音了。
周平毫无所觉,仔细替公主戴上花,细细端详了一番,自个儿就先点了头,“好,好看!”说完就自己憋不住笑起来。
公主也忍不住莞尔一笑,一屋子的婆子丫鬟都勾起了嘴角低下头。驸马与公主恩爱了数十年,这样的场景她们也是习惯了的。驸马为人放达,很有些魏晋风流的派头,往往兴之所至,折了一片叶子一朵花都当成宝贝送给公主。
好在公主出身富贵,等闲贵重之物看的倦了,自然很能理解驸马礼轻人意重的意思。他给的一花一叶,公主都是无不珍藏。两个人一来一去,很是相得。
公主对待旁人不假颜色,但是对待自己丈夫和儿子,便要宽和许多。
这边公主洗漱完毕,另一边早饭也都摆了上来。公主起得迟,夏日里边等着驸马下朝回来一起用饭,说是早饭,也与正午的正餐差不离了。
周平知道公主一贯苦夏吃不香,他跟公主一起用饭还能劝她多吃些,所以夫妻俩都是一起用饭。他们吃饭的时候不惯旁边有人伺候,所以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是悄悄退了出去,只在门口留下大丫鬟明秀与明心守着,等候召唤。
厨房知道公主夏日里胃口不好,更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细细整治,就希望公主能吃下去一些还吃的好,厨房的赏钱就不会少。周平早上早早地上朝去,也就喝了一碗稠稠的米汤,哪里顶得住饿,这个时候看着满桌子的菜色早就胃口大开了。
他不独自己吃,也夹了许多给秦国长公主,口里还劝着:“公主多少也要吃上一些,不然一日日的都要憔悴下去了。人不吃饭哪里扛得住?”
挨不过驸马好言相劝,公主端起一碗蜜枣粥,一口一口细细的嚼着。这是用上好的精米慢慢的熬,熬出了米油,一粒粒米都爆出了米花儿,还有去了核的金丝蜜枣放在里面,咬一口便是一嘴的清甜。
“今日上朝,可有什么事吗?”公主一点点喝着粥,抽空还是问了驸马一声。按理来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是规矩到底是人定的,公主不讲究这些,谁还能上赶着规定不成。
“也没什么大事。”周平是驸马,在朝中便只做了一个闲职,如今在鸿胪寺当着差,迎来送往各国使节,也算是个肥差。只是每日都要去上朝,终究还是有点烦。
夹了一个金丝卷儿咬了一口,周平方才慢悠悠道:“官家下旨让阿禛回来了。”
公主微微一顿,神色到没一点变化,很快又喝起粥来,“也该回来了。”
出去一年有余,可不该回来了吗。周平微微一笑:“那小子……倒是给我长了一回脸。”
驸马性子达观乐天,时常便爱说反话。当初先皇就是觉得公主性子刚极易折,要寻个性情温和包容的,方才不至于以后过得不美满。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先皇看人真是半点都不会错的。
成婚这么多年,两个人依旧举案齐眉,连拌嘴都不曾有过。周平也是进士出身,还曾经高中探花,但是出身不算特别高,家里也不过只是通判,他是最小的儿子。先皇目光如炬,点了他做探花,探了秦国长公主这一支帝女花过去,若是旁人只怕早就给泼天富贵迷了眼,但是他还能把持得住。
这么些年,他待公主就是按照寻常夫妻一般相待。公主嫁了人,性子也慢慢磨合起来,渐渐也发现周平的好处。年少气盛只觉得阿爹给自己挑的人太过平庸,往后过日子才发现了他的好,便一心一意跟他过。
按照开国以来下嫁公主的规矩,公主如果不召见驸马,驸马都不能跟公主同寝。虽说夫妻自有夫妻之道,但是上面盖了君臣,天家女儿依旧高不可攀。
还是秦国长公主主动划过了这一道规矩,夫妻就是夫妻,他待我好,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就这样两个人你侬我侬,婚后感情越发深厚,就算成婚已久,依旧好的蜜里调油。周平身边是没有什么房里人或者妾侍的,公主原本并不禁,是周平自己不要,说就两个人过日子就好。
这么多年下来,公主依旧很了解枕边人的性子了,更何况朝堂上什么光景她还能不知道?那些个台官的奏折雪片似的飞向官家,里面说了周禛什么她都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