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一路往书阁走过去,果不其然王先生正带着三个太学生在里面读书。只一眼扫过去,嘉王就认出了这三个学生都是王先生的爱徒,几乎每回都要带过来的。一师三徒都在静静看书,嘉王放慢了脚步走进去,他们还是一无所觉。
还是他都走到了王先生近前,王先生才发觉有人来了。抬眼一看是嘉王,慌忙起身行礼,其他三个徒弟才发现王爷来了,连忙跟着起身行礼。
托住了王先生不让他行礼,嘉王含笑道:“先生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哦,上次在此地发现一本注解论语的书,写的很是透彻,此番带了他们三个来,就是想大家一起看看,比较一下现行的教材,看看其中的差别。”王先生含笑道。
他知道嘉王来此必定不是为了这个,连忙示意三个学生先出去,只留下他与嘉王,遂才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先生,你该知道周禛就要回京了。他留下的那个明州指挥使的职位,我想要握在自己手里,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可以推荐推荐?”嘉王急忙问道。
王先生闻言沉思了片刻。嘉王提的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是想了许久。他们上次已经折了一个明州通判进去,在明州地界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他们的人了。
不得不说,吴知州还有周禛在明州这几年还真是经营的水泄不通,那里没有嘉王的人,下面虽然也没有什么太子的人,但是吴知州就是公开的太子党,下面人不还是要看长官的脸色行事么。
嘉王这边数一数,手头的人都还是年轻的士子,刚刚入仕途的居多。握住了年轻人虽然以后的顾虑要少一些,但是眼下指挥使这个职务,却是不合适。周禛能做指挥使,到底还是官家亲自点的,二十来岁的指挥使,也是再没有过了。
当时任命下来的时候就有人表示反对,这也太年轻了。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周禛不过二十来岁,哪里有做地方大员的经验。但是官家却不管,一意孤行还是给了,鉴于官家以及秦国长公主两方面的压力,再也没有人对此有异议。
本想着周禛能平安过了任期就好,哪里想到他也算是个能人,任上这几年,明州地界风平浪静,没有出什么岔子。也有人说那是有吴知州在旁边指点着自己的学生,辅助着他不让出问题,当初官家点他去,也是看在还有吴知州能够帮衬一二的份上。
哪里想到她接连破了宝珠庵还有私盐两起大案子,奏折报上去,举朝无不一惊。这可不是吴知州的专长了,吴知州强在政事,但是断案不是他强项,看来周禛倒是很有做刑狱的天赋啊。就算最后因为受到弹劾而被官家叫回来,也不是他办差办得不好。
王先生在心里忖度了一会儿便有了计较,开口对嘉王道:“王爷不必着急,明州指挥使这个位子,官家只怕自己心里有人选的。”
接下来王先生便细细讲给嘉王听。这个职位在周禛之前的那一任,是得了急病死在了任上,当时周禛打算出去,于是官家就把这个位子给了他,想着有吴知州在,就算周禛年轻没有经验,吴知州可以帮他一把,不出乱子就好。
如今又是官家下旨夺了官职叫他回来,取夺都在官家一念之中,可见官家心里是有数的。就算现在一时职位空缺,只怕官家心里已经有谱了。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嘉王年轻气盛,到底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袖手旁观。
“王爷,纵然举荐了人上去,若不是官家心理偷得那个人选也是无用。”王先生劝说道,“倒容易招惹了是非。”
官家春秋正盛,还没到老迈的时候,手底的人自然也是多的。目前朝廷之中之所以站队太子以及嘉王的人还不是很多,便是因为官家虽然年逾五十,但是精神头很不错,太医院每日请的平安脉也显示官家身体非常好。
身体这么硬朗,还有的好活。对于诸位臣工来说,还没到需要站队的时候,乖乖跟着官家,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岂不比提早战队费尽心血来的便宜。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先生一直都建议嘉王韬光养晦,切勿急躁。皇帝身体好,该着急的是太子,自古以来皇帝与太子的关系便一直很难把握,当朝天子不肯交出权柄,未来天子又怎能甘心等待,于是就彼此猜忌,彼此提防甚至到彼此陷害的地步。
嘉王便可以在这里讨一个巧。让太子顶在前面接受官家的批评与猜忌,自己只要扮演好一个好儿子的角色就足够了。等到太子与官家消磨尽了情分,官家也逐渐老迈,到时候就可以把嘉王捧出来了。
所以王先生一直劝告嘉王耐心下来,扮演好孝顺双亲友爱弟妹的角色便好了,顶多再给太子使一点绊子,野心千万不能摆在脸上。纵然要用手段,也要暗地里悄悄地来。
嘉王心里明白,但是他自小脾气也骄纵,装都装不来。好不容易王先生苦心劝说收敛了些,也很容易暴露行迹。无奈之下,王先生只好得空了便提点一番。
一个王爷插手朝中人事更迭,这不是什么好事。太子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更何况嘉王呢。六部里面只有吏部是官家直接领的,其他五部要汇报到中书门下平章事那里,吏部的虽然有事情的时候也要递交一份,但是直接权力还在官家。
听了王先生这么一说,嘉王也明白自己的不妥当来,他长舒了一口气,“不能便不能吧。”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小不忍乱大谋,他倒要看看官家会点派了谁过去。
王先生点点头,嘉王还是愿意听劝的。
“等到周禛回来了,嘉王倒也不妨跟他多亲近亲近。”王先生说道。周禛在太学的时候,王先生也教过他,是个青年才俊。纵然不能交好,也不要得罪了。
“他向着太子,拉不过来了。”嘉王皱着眉道。
“交好终归没有坏处。与其说他向着太子,不如说他向着正统,谁是太子谁便是正统。”王先生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