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禛低头对上赵栀的目光,两个人相视一笑,一片大雨里竟然荡漾出几分旖旎风景来。还没等他们再说些什么,门口那里可又来了一队车马。
那一队车马大概三四辆车,看起来叫大雨淋得正头,当头的车夫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片地方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冒着雨冲了过来,停在门口对周禛道:“这位郎君,我们也是过路的旅人,因着雨下的又急又猛,实在是无法前行。想在这里停留些许时刻,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这个车夫一身青色衣服,周禛目力好,一眼看出后面的随从车夫们都是青色衣服,况且听他谈吐像是个有见识的,便知道大概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仆从。他一眼就分辨出周禛是这群人之中的主事人,说话有这般斯文客气,定是见过大场面的。
周禛还没有说话,赵栀便先有些不忍心,对周禛道:“让他们进来吧。”
这一座土地庙本来也是小庙,他们占了大部分地方,再来的这一队人虽然没有他们人多,但是只怕都进来也是拥挤的不得了。
但周禛还是点头道:“好,你们请进来吧。”
车夫大喜,急忙道谢而去。周禛让刘大郎帮忙把自己这边的车辆都挪一挪,那边在挤一挤,竟然四辆马车都塞了进去。隔着雨帘,那边的主人也撑着伞下来了,一行人疾步走到了屋子里面。
收了伞,赵栀才看到这一行人里做主的是一个六十有余的老夫人,她穿的虽然不算特别惹眼,头上戴的压发也不过是银质的,但是左手腕上一个通体晶莹的白玉镯以及保养得当的容颜便说明她出身富贵之家。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并一个小男孩,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男性仆从。
那老妇人一进门,先对周禛与赵栀颔首,“老身多谢郎君娘子仁义。”
周禛与赵栀纷纷行礼,“仁义不敢当,不过是同一个屋檐下避雨,也算得上缘分,老夫人不必客气。”
老夫人微微一笑,吩咐仆人们都席地坐好,她便搂着那两个小孩子看着外面的大雨默不作声,两路人都在默默等待大雨快点过去。
赵栀看了那两个孩子一眼。这点年纪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但是这两个孩子却都是十分乖巧,不哭不闹。那个女孩子穿着一身锦绣,头上戴着两朵小珠花,看着很是可人;那个小男孩看上去面色就不太好了,他费力的呼吸着,就好像快要吸不动气了一般。
很快老夫人也发现了男孩的异样之处,她连忙一下一下抚着男孩的背,面色焦急起来:“晗儿,你怎么了?来听祖母的话,慢慢吸气,呼气……”
男孩顺从着老妇人的话,慢慢呼吸着,但是越是这样,他的胸膛却是起伏的越厉害,呼吸之中也带着像是破了的风箱一样的声音。
不待老妇人吩咐,旁边的随从便赶紧递上了丸药,老夫人赶紧接在手中,取出一粒让男孩服用下。这个时候男孩的面色已经青紫一片,他哆嗦着嘴唇吃药,却是在呼喝之下,药丸哧溜就滑进了嗓子,顿时脸色便由青紫了几分。
赵栀看着,便发觉这个孩子大概是有先天性哮喘。暴雨天空气沉闷至极,大概导致他病发了,刚刚吃药吃的又急了,说不定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眼看着男孩又要背过气去,老妇人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晗儿,晗儿!”男孩已经无法回应祖母的呼喊,女孩子在一旁也像是吓呆了。周禛与李珏也不由靠了过去,但是他们谁也不是大夫,再说现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去哪里请大夫?
再看那小男孩的情状,像是已经十分危急了,只怕除非这里就有个大夫,否则就是来不及了。
赵栀看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上前道:“让我来试试。”前世的时候她的亲戚里面也有人有哮喘病,她对于这个到不算是一无所知。
一屋子人讶然看着她。周禛虽然也十分吃惊,不知道阿栀什么时候居然还做起了郎中,但是也并没有阻止。
赵栀径直上前,看了男孩儿一眼。他如今面色青紫,眼睛已经往上翻了,但这不是哮喘发作的症状,而是卡住了气管。
老妇人不由自主松开了抱着男孩的手,赵栀接了过去,将男孩立了起来,从后面环住男孩的胸部略下的位置,抱紧了之后再放开。
前世的时候,这种挤压式的方式可以让卡主气管的人将卡住的东西吐出来。赵栀摸索着套用前世一样的方法,先替小男孩将药吐出来再说。
男孩到底人小,赵栀这样重复按压了没几回,他便长张了口将卡住的药丸吐了出来。药丸一离开口唇,小男孩的脸色便有了些许好转。
“再给我一颗药。”赵栀扭过头对仆从说道。老妇人见孙子情况有所好转,冲着仆人点点头。仆人将药递给了赵栀,赵栀捏在手上现将药丸掰碎了,再慢慢给小男孩服用下去,最后让他喝一点水。
这样一通忙活下来,男孩脸上的青紫竟然慢慢退了下去,呼吸也逐渐恢复了平稳。喜得老妇人连连念佛,拉着赵栀喜不自胜:“多谢小娘子!”
之前车夫便说过是一位小娘子首先应允下来让他们躲雨,老妇人便已经对赵栀怀有好感,如今这位小娘子有救好了自己的孙子,老妇人高兴之余,便主动询问道:“不知小娘子是哪里人?”
“我是明州府人。”赵栀虽然挺身而出,但是她到底也不是医生,并没有十全把握可以救人。这一次救好了也全属于侥幸,只能感叹上天保佑。此时见老妇人过来攀谈,便也笑着回答她。
能走官道的,具是官家人,何况周禛李珏具是看了一眼,对方的车辆,也都是驿站准备的,可见必然是官员家眷了。
只是朝中官员那么多,不知道这一位又是谁家的家眷。周禛和赵栀到底还是太年轻,所认识的朝中官员不多。虽然不知晓老妇人的身份,但是于情于理,都还是敬着她总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