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以为，这份复检尸报告如何？”

“详实可靠，很不错了。”许文华如实报告了自己的感受。其实他心中也有疑问，初检与复检得出的结论完全不相同，报告风格也不同，只有字迹是一样的，这未免也古怪。

官家听到了许文华的话语也只是笑笑，“算是有本事，无怪乎阿禛如此放不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是让许文华更加疑惑，但是他没有出言询问。如果官家愿意说，那么他会告诉自己，不愿意说的话询问也是无用。

“这第二份报告，是阿禛带回来的小娘子所写的。”官家还是告诉了许文华。

许文华当时便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这是开封府哪一个仵作所写，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敢于验尸？而且，似乎还做的很不错？

“阿禛说之前自己破案，也多是这个小娘子从旁协助，很是给了他不少帮助。”

许文华知道周禛声名鹊起就是因为宝珠庵与私盐案。如果真如周禛所说，那么这个小娘子便也不是寻常人了。至少，寻常人等，不论男女，许文华都很少见到可以验尸验的如此流畅的。从报告的内容来看，这个小娘子还真是，胆大非凡啊。

“后浪推前浪啊。”许文华当时感叹了一句。

官家却是笑着指他：“说什么后浪推前浪！也不过就是验尸验的不错，那里就值得你这个一国宰执发出如此感叹了？忒也把自己小瞧了！”

许文华急忙躬身道：“臣有次感叹，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娘子具有这样的本事罢了。一个小小的明州女子就能有这样本领，可见我大宋境内卧虎藏龙，人杰俊才层出不穷，这些最终都将为陛下所用啊。”

要说宰执就是不一般，就算是拍马屁也是拍的恰到好处。官家明显愉悦了许多，点头道：“倒是无怪乎阿禛如此看重这个小娘子。”

想起了自家与周禛的渊源，许文华心中一动。这个小娘子有如此本事，已经可以辅助周禛破获案件，那么周禛必然是不会轻易离她而去。

在这些男子眼中，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建功立业，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才是正经，儿女情长什么不过是小道。许文华甚至都有些怀疑或许是知道了这个女子这一身本事，周禛才会选择带她上京的。

既然如此的话，其他人再想把女儿嫁给周禛就要考虑考虑了。那个小娘子出身平凡，岳家无法给周禛的仕途带来助益。可是这仕途，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拼出来的，指望亲家带着自己往上飞，那也是空中楼阁，没有非你不可的本事垫底的话，这样的飞身高位不是好事。

这个小娘子本身就是周禛最大的助力，就算是念着出身不好，不可许为正妻，那么一个贵妾终归是少不了的。

许文华知道自己的二女儿芸儿一片痴心全部系在了周禛身上。他对此本来也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可是直到今日，见到了周禛在言官攻讦之中也没有说半句那个女子的不是，甚至有意无意将她择出来，自己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就知道周禛对那个女子，未必无情。

这样就难办了啊。有感情不说，还有利益相随，这样的同盟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在许文华看来，男女婚姻，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最可靠的盟友，彼此互助。感情要有，共同利益也要一致，这样才会是彼此生活的助力。周禛与这个小娘子在这一方面已经彼此契合，这就证明了以后别人如果想插上一脚，就会很难。

背的不说，就说许文华自己，妾侍跟正妻，完全不可比拟，这才保证家宅安宁。如果妻妾实力旗鼓相当，那就难了。

下了朝之后，许文华便回到了自己的府上，想要跟妻子讨论一下这件事。

陆氏这里早就备好了早点，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丈夫也回来了，笑道：“你这次倒巧，厨房才做了你最爱吃的细点儿。我想着本来给你留一份儿等你回来，但这个东西还是要趁热吃才好。难不成你在宫里也闻到了香味，循着味儿回来的？”说完，陆氏自己就先撑不住笑了。

满屋子的婆婆丫鬟们都低下头忍住笑。夫人与老爷感情好，成婚数十载依旧如同新婚，时常开玩笑互相调侃，他们也都习惯了的。

“可不是，就是冥冥之中寻着味儿回来的。”妻子心情好，许文华也乐得凑趣。

玩笑一过，陆氏叫人再奉上碗筷，亲自给他夹点心吃，许文华坐下来却没有看到子女们过来，正要问，陆氏心有灵犀：“孩子们去陆府了。”

陆府是陆氏的娘家，前任宰执陆元任卸职之后，就在翰林院挂了个名儿，做些教书育人的事情。陆氏的三个哥哥也都在朝廷任职，各自前程都是花团锦簇。岳家如此兴旺，许文华自然不反对让孩子们多靠近岳家的。毕竟他自己这边出身一般，全是靠着读出了状元，才有了鱼跃龙门的一天。

“也好，阿恒阿慎的学问也可以让岳父大人好好指点一下，芸儿过去跟阿瑶也是个伴儿。”许文华点头道。阿慎还在读书，过几年也要参加科举；阿恒虽然已经在太学，但是学问这个事情不进则退，都让岳丈指点一番，不会错的。

阿瑶是陆氏三哥的独生女，小小年纪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陆氏书香世家，不管男女都是要读书，而且还要读得好。陆府如今只有阿瑶这么一个女孩儿，其他的都是男孩子，也是众星捧月娇宠不已。芸儿过去陪阿瑶乐一乐，女孩子自然还是跟女孩子玩的比较习惯。

“嗯，正是如此呢。”陆氏点头赞成，夫妇俩坐下来吃饭，等到屋子里面只剩下陆氏身边贴身的大丫鬟还有嬷嬷的时候，陆氏才开口，“今日如何回来的早了？”

陆氏与丈夫多年默契，知道许文华提前回来定然是有事情的。可能事情不太好开口，所以刚才人多的时候她问都没问，直到此时身边剩下的都是心腹的时候，她才询问。

“今日有言官弹劾周禛。”许文华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又怎么了？”陆氏看周禛，还是有几分当自家孩子的。御史台的台官们怎么总是抓着这么一个孩子不放呢？这让陆氏十分想不通。果然这男人嘴碎起来，当真是比女子还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