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袖抬手抹去额前的鲜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惊不已。 方才那鼓影的镇压之势,若是他再晚撤离片刻,怕是就要成为他鼓下亡魂。 鬼器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未理会幽鬼郎的嘲讽,淡淡扫视了一眼远方那道红影,命令说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鬼泣珠至关重要,你且先去平稳局势。”
红樱并未多言,授命而去。 幽鬼郎并未阻拦,冷笑道:“都说中幽英灵,闻名于天下,可你身边这只英灵,实力可着实不怎样,我可是在她身上,嗅到了罚印的味道,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英灵,中幽的太子殿下,你怎么还将她留在身边,不早些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抽筋拔骨,以尝罪孽呢?”
嬴袖面色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是啊,这是为何呢?”
………… 狂风阵阵里,百里安听清了方歌渔的那一声呼唤。 可他来不及回应,就被那巨大的怪物骨架捏紧身体,只听得四周厉风骤破,凄厉的骨骼摩擦声宛若啸鸣。 那只握住百里安身体的巨大白骨手臂间,尽是不同骸骨构建而成,如恶瘤般的森白骷髅头骨牙齿不断咔咔开合作响,好像在齐齐发笑。 场面极是悚人听闻。 百里安被那只骨手所控,在一股巨力的掀扯之下,重重轰砸在陈年老旧的阁楼屋檐之上。 檐上薄雪蓬渐飞舞,地面瞬间被砸出一道深坑。 年老失修的阁楼崩裂坍塌,木屋破碎,残砖碎瓦从灰旧的屋檐上迸溅而出,经年已朽的房屋化为一片废墟。 好在方才,百里安与方歌渔事先从这间阁楼中将那些姑娘救出。 不然这一下,又要平添十几条人命。 骨骼断裂之音应声而起,百里安压眉咬牙,唇角溢出一缕鲜血,在他身前,朱雀棺凭心而现,横守于他的身前。 巨大的古棺在这只骨手面前,宛若笏板一般娇小。 骨爪间尚且弥散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戾气,不断有碧绿的磷火从骨缝之中迸溅而出,落在百里安的衣襟间,灼出点点焦黑斑驳的痕迹。 手中的秋水剑在方才掀飞间,不知落至了何方,朱雀棺在骨爪之下发出咯咯的声响。 不过奇异的是,在这股巨力之下,那朱雀棺并未有丝毫变化。 甚至被幽鬼郎的利爪划出的几道浅痕,也不知何时愈合。 咽下口中逆血,百里安高声道:“方歌渔!我无事,你莫要过——” 话音尚未落定,只听得数十声爆破巨响在这具畸形的白骨巨人肩膀出传来,炸裂出灼耀的火光来。 一番攻击下来,几具残骸从骨架之上松动,滚滚而落,全身被轰炸得焦黑如碳。 方歌渔脚踩金光薄叶,腰间乾坤宝囊内的灵符如雨一般急砸而下,围绕着那巨大骨架的手臂间一圈接连一圈的萦绕而舞,随着她手指掐诀,如雨的灵符轰然炸裂。 一时间,五光十色,烈火灼灼,宛若火树银花爆出无数浓烈的火光。 滚滚而落的骸骨宛若从巨大的尸海中滚落至大地间。 百里安观得真切,方歌渔不要钱般扔砸出来的灵符皆是蓝符。 那是外界千金难买的蓝色火符,唯有符道造诣登峰造极的大符师方可炼制出来的珍贵符文。 这么多的数量……怕是都能够支撑起像离合宗这样的势力整整二十年的开销用度了吧。 方歌渔是疯了吧。 饶是十方城出来的,也禁不起这种败法啊。 此刻,砸在那巨大骨架身上的浩荡烈火,甚至都已经压过满宅阴邪的鬼火了。 骸骨层层剥落之下,可是扼住百里安身体的力道竟是丝毫未松,若是继续往下砸投灵符,难免机会伤到百里安。 见此,方歌渔停止扔符,倔强地咬着嘴唇,盘旋于夜空之下。 百里安视力极佳,即便相隔甚远,也能够清楚看到大小姐那双明亮的杏眸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那个不可一世,傲慢无礼的方家大小姐,此刻看起来竟是有些孤弱无措。 百里安微微一怔,心头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仍有累累焦黑的骸骨从那巨人骨架上滚滚而落,符力散尽,火光湮灭。 浓烟火舞被狂风卷清,在那畸形的白骨骨架间,滚滚落下的骸骨不再黏附在这个怪物的身上,寸寸剥落坠下。 可那骨架里头,却并非空心。 剥落骸骨下的空间,散发着幽幽的莹光,如碧绿琥珀一般,其中流动着肉眼清晰可辨的阴力。 阴力如水潺潺,如泉充盈,支撑起了这座巨大的骨山。 百里安算是看出来了,这些骸骨原生主人的一身怨气,尽数化为实质的阴力聚成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那些骸骨并非其真身,其中精气已经被抽空,宛若壳子一般依附着,像是这个怪物身体变层的一层盔甲防御。 方歌渔付出了极为昂贵的代价,也不过是轰炸了变层这些骨壳,内里的阴气却是不损一分。 百里安的银色小剑,主要是吸食活灵的精血,对付阴鬼之物,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方歌渔的火符攻势虽未能够真正地伤到这个怪物,可是却明显地触怒了他,白骨骷髅间无数的头骨咔咔咔发出愤怒锐利的厉啸。 紧紧握住百里安身体的骨爪蓦然收拢,朱雀棺为他挡住了前方的掌骨间恐怖的压力,可那森长锐利的骨爪极长,从百里安身体两侧穿握过去,锐利的骨刺在骨掌用力握紧时从他后方刺来。 那巨大的白骨怪物按住百里安的身体,一路碾压,犁地般滑出一道血迹斑驳的沟壑。 方歌渔面色蓦然惨白无色,漂亮的眉峰间尽是暴戾,眼底的水汽尽收,眸色冷冽无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瞳仁深处幽幽燃烧出一抹极淡近乎透明的火焰。 然而还未等到那株火焰跃出眼窝,烟尘弥漫里,忽然闪熠出了一道温润的碧色微光,宛若遥远的恒星,微微跳跃了一下。 紧接着,那道宛若被水润折射出来的微光仿佛蕴含着某种庄严的破煞之力,化为一道光束,急扫而出。 光束之后,是踏棺而出的百里安,他身上的红色袍服正飘洒着星星点点的血珠。 很快,光束如一道流矢,返回至他的身边,悠悠盘旋而舞,细细一看,竟是一枚碧绿盎然的珠子。 方歌渔眼底的森然肃杀之意顿时间一扫而空,她惊愕道:“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