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佰川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一道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了进来,明亮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那佰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酒店里。
那佰川猛的从床上起身,发现自己整晚都是和衣而睡的,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
那佰川站在床边,目光一寸寸地在房间里搜寻着,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分明记得自己原本是在烂尾楼里,旁边还有被他催眠的霍心……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却在酒店里了?
那佰川似乎在空气中捕捉到一缕淡淡的熟悉的香味,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那佰川吸了吸鼻子……
没错,空气中有淡淡的兰草香味,是薛颜身上的味道。
很淡,淡到虚无。但是,和薛颜从小玩到大的那佰川,无论如何都不会记错这种味道。
看来,是薛颜把他带到酒店里来的。
想到这里,那佰川那颗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了。
也不过只踏实了短短的几秒钟而已,那佰川的眉头便狠狠地皱在了一起。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的话,他分明记得薛颜最先离开烂尾楼。薛颜离开后,他就感到胸口一阵绞痛,接着便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下。
之后的事情,那佰川不记得了。
那佰川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胸口的忽然疼痛似乎也有些奇怪。
看来,他被薛颜这个丫头给算计了。
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佰川率先想到的是“地狱之眼”,因为薛颜在临走前向他索要“地狱之眼”,但他并没有给她。
“地狱之眼”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之中,想要取出“地狱之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常规手段是用专门仪器进行扫描,然后再通过手术的方式将其取出来。“地狱之眼”随着血液在身体各处游走,就连五脏六腑也是它的游走路线。如果贸然对他动手,很有可能会让他因此丧命。
可是,那佰川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她不是冲着“地狱之眼”来的,那又是为了什么?
那佰川走到落地窗前,眼睛透过窗户玻璃看了出去。
窗外,都市繁华,车流如梭,仿佛流逝的时间。
那佰川的眼神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曾用这双手在薛伯伯面前发誓,要保护薛颜,会把薛颜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
薛颜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苏醒,那佰川的压力也在一点点增大,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他无法阻止薛颜觉醒。
她,和他见过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样。
她,甚至和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薛颜,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把翟医生的心理治疗室映衬出了一片暖意。
薛颜躺在沙发靠椅上,长长地吸了两口气。
翟医生似乎意识到薛颜要做什么,他纠结了很久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关心起薛颜来。
“你真的打算做新的尝试?”翟医生比薛颜紧张得多,对他来说,薛颜如果失败了,他和朋友的研究也会宣告结束,治疗生涯上会留下一大败笔。除去这两点,最为重要的是,他的良心会因此受到谴责。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病人有任何闪失,虽然这很不符合一个财迷的内心活动。
薛颜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坚定。
“我必须这么做,没有退路。”说完,薛颜再次闭上了双眼。
其实薛颜并没有告诉翟医生她要在催眠世界做什么,一切都是翟医生自己猜测出来的。
既然薛颜态度这么坚决,他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催眠吧。
薛颜在翟医生的指引下,来到熟悉的催眠世界。
当薛颜看着眼前浓浓的白云时,她不断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实验室的样子,慢慢的,白云散去,实验室的模样渐渐清晰。
薛颜走进熟悉的实验室,来到玻璃玄关处站定。
透过玻璃玄关,她再次看到了那个沉迷于做实验的女人。
看着眼前的玻璃玄关,薛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实际上薛颜心里没这么害怕。
薛颜伸手去触碰那一道透明屏障,皮肤还没接触到透明屏障,她的手就猛的缩了回来。
先前那剧烈刺骨的疼痛还那么清晰地印在回忆里。
“既然选择了,就没什么好怕的。”薛颜暗暗给自己打气,接着,她扬起手臂,狠狠一拳砸在了透明屏障上。
痛!
蚀骨剥皮的痛!
她的手臂像在很短的时间内被高温熔岩给抓住,又烫又痛!以至于她的头皮开始发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汗水也在刹那之后爬满了她的额头。
她不得不收回手,身体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下巴,再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疼痛中,薛颜艰难地抬眼看向那道纹丝不动的透明屏障,脑海中浮现出她催眠那佰川的场景。
在烂尾楼那会儿,薛颜就趁着那佰川不注意的时候把他给催眠了,当那佰川因为胸口的疼痛而蜷缩下身体时,就是他被催眠的开端。
当那佰川直起身体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傀儡。
让薛颜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是,经过她催眠过的人,意识可以完全服从她,但身体却仍旧保留了灵动性。也就是说,被薛颜催眠过的人,除了会毫无保留地把秘密告诉她之外,外观上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当薛颜把那佰川带到酒店里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觉。
“地狱之眼”因为暴力催眠而被审查的事情在却城和鍩城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对于催眠也有了很深的负面看法,在这个时候带着被催眠的傀儡招摇过市,只怕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薛颜很庆幸自己身体里竟然潜藏着那么强大的催眠术。
在酒店里,这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薛颜催眠了那佰川。
“为什么我在我的回忆里,会看到一道透明屏障?”
薛颜知道,那道透明屏障和那佰川脱不了关系。
那佰川坐在窗户前,目光凝视着薛颜。除了语气比平时稍微低沉、冷漠了一些之外,他和平时没有任何异样。
“那些都是你不需要的回忆。”
“是你做了手脚?”薛颜一步步引导着那佰川。
“是。准确地来说,是薛伯伯和我两人共同完成了这件事,他告诉了我对催眠进行隔绝的办法。”
薛颜继续追问:“我父亲同意你这么做的?”
“痛苦的回忆不要也好,小颜,你父亲和我都想看到一个快乐的你。你痛苦的样子,让我们都于心不忍。”那佰川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他似乎回忆起了薛颜痛苦的样子,面部表情也跟着痛苦起来。
“有什么办法能解除那道屏障?”
对于真相的追寻,她从没想过放弃。
那佰川说道:“我当初也问过薛伯伯这个问题,他说,小颜怕疼,肯定不会去碰那些屏障的。我想也是,小颜虽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实际上却是个胆小鬼,既怕黑也怕疼。”
那佰川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柔情。
薛颜从那佰川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佰川在说到屏障时,用了一个词……“那些”,意思是他做了不少手脚。
“你究竟想要隐藏什么?”薛颜试图通过直接的问话来得到答案。
可是,那佰川只是说了句:“都是不好的回忆而已。”
既然那佰川不肯说,那就由她自己来解开谜底吧,虽然这样会辛苦很多。
“这世上根本没有对回忆做手脚的催眠术,你是不是骗我的?”薛颜问出了心里最困惑的问题。
那佰川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我当初也有这样的疑惑,薛伯伯告诉我说,这一切都是‘地狱之眼’的力量。有了‘地狱之眼’就等同于拥有了这世上无人能敌的催眠术。”
“薛伯伯说,我们并不是在干扰你的回忆,只是用特殊的催眠方法催眠了你的大脑,让你没办法回忆起那些事情而已。更确切地说,我们是在干扰别人的催眠术。”
薛颜坐在那佰川的对面打量了那佰川很久很久,也许她并不是在看那佰川,只是在沉思。
催眠世界中的薛颜依旧蜷缩着身体,她的耳边传来翟医生关切的声音:“小颜,凡事都不能强求,实在不行,你就放弃吧。”
薛颜倔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道透明屏障。
她知道,父亲之所以要她忘记这些,是想让她过得轻松一些。可是,她的意识正在觉醒,她不是白痴,更不是不懂爱和恨的傻子,在找回过往、完成复仇以前,她没办法过得轻松。
薛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仍然颤抖不止……
薛颜低吼一声,再一次扬起了手臂朝着透明屏障狠狠地砸了过去。
既然父亲都料定她受不了疼,那她就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也想为父亲做点什么!
一拳下去,她分明看到透明屏障漾出了一圈波纹。
痛入骨髓!她忍。
短短十几秒而已,她已汗如雨下。
薛颜咬紧牙关,一拳又一拳地朝着透明屏障狠狠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