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凡左手拎着台式机，右手腋下夹着黑板和一手拎袋照片剪报，回到长乐小区已接近黄昏时分。一进门就看见李布躺在一个巨大的按摩椅上敷面膜，耳朵上还带着一副耳机，好不享受。刁凡皱了皱眉，进门前还纳闷门口为什么有个按摩椅的大箱子，绕过李布，把黑板和剪报放在沙发旁，电脑放在桌上开始组装。

李布没睁眼保持姿势从嘴角挤出一句，“冰箱里有披萨，在微波炉热2分钟”。

正好看到厨房靠墙角的地方立着一台崭新的对开门大冰箱，灶台旁边放着微波炉。刁凡本想说什么，觉得还是算了，可能有钱人家都是这个做派吧。

刁凡确实感觉饿了，电脑装好后回身把剩下的半盒披萨放进微波炉加热，此时刁凡的状态依旧很忧伤，反应在外的是满满的疲惫感。

微波炉的铃声清脆响起，刁凡拿出披萨后放在桌上，自己则重重的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望着天花板发呆，和土豆十年没见，他真的很想好好和土豆叙叙旧，或者一块撸点串儿喝点酒，亦或是抱头痛哭。但当刁凡看到土豆颓废的样子时，他知道，土豆和自己一样，因为笑语的死也一直折磨自己到现在。所以刁凡必须残忍，必须击碎土豆的坚持，必须，和这位老朋友决绝。

刁凡轻轻叹息，从兜里拿出回来时路边买的两瓶红星二锅头。

李布撕掉面膜，在卫生间洗脸，一边照镜子擦保湿乳一边故意找话题，“今天白天有个男的找你，刚开始我还以为我爸派人来找我呢，可把我吓坏了。然后听说是找你，我就隔着门说你不在。是不是有什么有趣儿的案子？”

李布从卫生间探出头看刁凡的反应，结果只看到刁凡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两瓶白酒发呆。

李布没再追问，擦了把手走到刁凡的办公桌前，拿起二锅头看了一眼，“还挺有雅兴，披萨就酒？要不要帮你叫个花生米，再拍个黄瓜？”

本想开个不热不冷的玩笑，结果刁凡就是不接茬，李布有点小失望。

刁凡拿起一瓶二锅头，一饮而尽，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双眼更是直直的盯着李布看，李布被刁凡看得有些尴尬，伸手在刁凡脸前面挥舞“喂，你……没事吧？”

沉默了好一会，刁凡问道“你今天出门了么？”

李布被刁凡问的一愣，难道自己宅他也要管么？

“没有啊，出去了万一被我爸的人发现，我的隐匿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李布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高兴的轻轻点了点头。

刁凡不胜酒力，刚才喝的又太快了有些上头，伸手又拧开另一瓶酒的瓶盖“点外卖，留自己的手机号和地址就不怕被你爸发现了？”

李布一听当时就有点慌了，赶紧上了外卖app把自己的地址信息和订单全删了。

好险好险，虽然喝酒了，没想到他想的还是这么细致。

“准备一直在这个房子终老？”

李布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内心是想看在他提示自己外卖信息这个事，这次出言不逊就原谅他了。

“其实啊我也是马上就有工作滴人啦，跑出来之前我就在网上申请了义工。只不过今天我想偷个懒，刚跑出来嘛，总得先把生活安顿好。”

刁凡醉态越发严重起来，感觉头重脚轻，下意识的点点头，胡乱地自说自话。

“好吧，玩累了你也就回家了，土豆呢，也有爱他的爸妈。”

说着把另一瓶二锅头也干了，“但是我呢？我还有什么？今天，我把我唯一的朋友骂走了，我……”

刁凡痛哭起来，李布从来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刁凡踉跄的起身，绕过桌子，朝着李布走去。

“十年了，我什么也没查到，我……什么也……做不好，人生如戏。”

刁凡跟李布面对面，比李布高一头，气势上貌似是刁凡占上风，但李布没有丝毫惧怕，只是有些尴尬。

“为什么我。的……游戏，难度……要比别人高……？”

刁凡双手抓住李布的肩膀，摇晃着李布，声音越来越高。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李布双手抓住刁凡的右手腕，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刁凡像个皮球一样扔了出去，刁凡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喂！刁凡？”李布紧张的走到刁凡身边，伸出食指点了点刁凡的头，“你没事吧？”

李布把手放在刁凡的鼻下，刁凡的呼吸非常微弱，李布有点慌了，这可别闹出人命啊，李布拿出手机按出120准备拨通，但此时正好手机铃声响起，未知号码呼入。

刁凡被重重摔出落地，刁凡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片漆黑，却并不觉得诡异，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刁凡就这样悬浮在这片黑暗中，忽然，一个光点出现在刁凡头顶，这个光点先是发出微弱的白光，随后白光渐渐增强，直到白光把黑暗全部点亮，也把刁凡吞没其中。

刁凡落地了，周围一切都是纯白，散发着耀眼却不刺眼的光芒，连刁凡自己也变成黑白照片的颜色，刁凡看着自己的双手，仔细观察着这份异样。忽然身边跑过一个小女孩，“撞”了刁凡一下，但只是从刁凡的身体穿行而过，小女孩蹦蹦跳跳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背对刁凡走向前方，刚走了没几步，女孩回头的一刹那，刁凡泪目了，因为这个女孩刁凡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她现在的样子，就是自己刚上初中时认识她时的样子，这个马尾，这个笑容，这双眼睛，和这个声音。

“刁凡，再不快点，咱们就迟到啦！”少年时期的张笑语对着刁凡的方向说着，紧接着，少年刁凡穿过自己的身体跟上了笑语的脚步，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向远方。

此刻的刁凡，只希望能永远的留在这段回忆中，永远拥有这份宁静，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