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替陈医生和田医生的医生姓乔,当他从田医生手里接过病历本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拒绝的,闹鬼的事在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一点都不想和那位老大爷来一场跨界的邂逅,可医院领导的安排他只能遵从。
为了能更好的接替工作,乔医生和田医生一起去查房,了解病人的情况。
而石浅不知道从哪淘换了一件白大褂也装模作样地跟在他们身后,可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食堂里的大师傅。
在第一间病房里,石浅没发现什么异常。
走到第二间病房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看到乔医生立刻迎了过来。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病人及家属们听说要换主治大夫的时候,其余三家都多少有些不满意,只有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似乎很高兴。
他很热情地走到乔医生面前,说:“原来听说又要给我们换主治大夫我还很不乐意呢,早知道是要换成乔大夫,那我怎么可能不乐意?”
乔医生冷着脸问:“我们认识吗?”
男子笑道:“我爸住院的时候就是乔医生给看的。就是那个老爷子,八十多岁了摔断了髋关节。”
乔医生冷冷地哦了一声:“最后你爸伤口还没恢复就被你接出院了是吧?听说最后老爷子自杀了?”
男子很尴尬:“不是啊!是老爷子自己不愿意再住院了。”
乔医生不怎么想理他,看了看她媳妇的床头卡。
那个媳妇的胯部收了伤,躺在床上不能动,跟着丈夫一起给乔医生说好话。
从病房出来,石浅向乔医生追问:“这人提到的老爷子是谁?”
乔医生很不屑地说起了旧事。
刚才这个男人叫杜明,两年前他老父亲八十岁,摔坏了髋关节,年纪毕竟大了,骨头上的伤口一直愈合不顺利。
乔医生建议他在医院之前住两个月,最好三个月,可这位杜先生和他媳妇嫌老爹住院太费钱费事,不到一个月就强制给老人办了出院手续。
老人出院后还得给他们夫妻看孩子,伤口恢复不好留下了残疾。
一年后那位老人在家中上吊,被邻居发现并送到医院,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老人去世后,老人的儿子和媳妇还曾经到医院来医闹,说是医院没有全力救治才导致老人死亡。
当时因为他们要的钱不多,区区二十万,医院不想闹臭了名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于是给了他们三十万,事情迅速平息。
石浅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真让芽儿说对了,这年头的鬼都会医闹了!
杜家媳妇不仅是骨折,还有软组织挫伤,消肿后才能手术,从时间上算,应该就是这几天,可医生一换,有可能会把手术时间推迟。
石浅听乔医生讲完杜家的这些事,他歪着嘴轻轻一笑。
医院的走廊里总是人来人往,尤其是中间的电梯间附近,人总是特别多,只有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附近还算是清静,只偶尔有人过来打电话。
恰好杜明老婆的病房就在楼梯间斜对面,杜明有时候会藏到楼梯间去抽烟。
乔大夫查房那天傍晚,杜明又跑到楼梯间去偷偷抽烟,他把楼道的窗户开着散味,莫名觉得窗外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他身上冒起一串鸡皮疙瘩。
杜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掐灭往窗外一扔,正打算关窗户走人,就听风声缠缠绕绕形成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明子,明子……”
这声音杜明认识,是他已故的老父亲!
杜明吓得腿软,跌跌撞撞连退好几步,他以为他会跌到在地,可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撞到了那人的腿,被那人扶住,勉强站住了。
杜明全身发冷,眼睛目光哆嗦着看向身后的人。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柳叶眼像是小刀片一样,犀利尖锐,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拄着拐杖,气质与众不同。
杜明没读过多少书,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跟他女儿看的漫画书里的人似的,好看但是没有一点烟火气。
苏亿城没让杜明看太久,扔开杜明的胳臂,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看,面无表情地问:“老爷子终于来找你了?”
杜明吓得满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都是白的,他把手指放到嘴唇边,冲苏亿城连连嘘声,生怕惊动了窗外的“怪物”。
苏亿城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然后对着窗外的空气说:“你先别着急,咱们排队。我找你儿子有点事情,处理完了你再带他走。”
杜明立刻摆手:“别别!不能让它带我走啊!他……他是死人!”
苏亿城根本没打算跟杜明交流,拎着杜明的后衣领子往乔医生的办公室走去,杜明想要挣脱,可他一个健全人竟然怎么都拧不过一个拿着拐杖的瘸子,那根拐杖完全就是个装饰品,他像是一件衣服似的被拎走了,之后被“扔”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乔医生,一个胖子,还有一个像是年画娃娃一样的姑娘。
杜明已经有些吓傻了,愣呆呆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人。
这时候,那个看起来特别接地气的胖子看了看手表,咧嘴对小姑娘说:“你看,十分钟就回来了,我说让苏公子去请人最痛快嘛。”
小姑娘眨着泛着童真光芒的大眼睛问:“为什么呀?”
胖子说:“苏公子身上有我们这些大活人没有的东西。”
杜明听了这么一句话,恰好苏亿城走进办公室带上了门,“碰”的一声响,他吓得差点尿出来,再看苏亿城,杜明竟然看出了浓浓的阴森之气。
乔医生也被吓到了,不禁往远离苏亿城的角落里躲了躲。
苏亿城抱着胳膊背靠着门,谁也别想出去。
杜明战战兢兢问苏亿城:“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苏亿城抬了一下胳膊,把杜明吓得一抽抽。
苏亿城示意杜明去问石浅,杜明不仅没往前走,反而后退了一步。
石浅装模作样得想跷一个二郎腿,费了很大力气把右腿搬到左腿上,说:“也没什么,想借你的命用用,跟你爹谈谈。”
杜明吓得快哭了,连连摆手:“不行呀,不行呀。我爸都死了一年多了,他回来我还能活嘛!”
石浅问:“那是你亲爸,你爸能回来跟你说说话,你不开心吗?”
杜明一点都不装孝顺,一甩手,说:“他是个死人!死人!”
苏亿城在一旁问了一句:“你爸八十去世,你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
杜明又被苏亿城吓了一跳,蹦出去两步远才点头道:“我是我爸老来得子。”
乔医生冷哼了一声:“是老来得了个畜生吧?”
杜明也不恼,只要不要拿他招鬼,说他是什么都行。
石浅一拍桌子:“行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不是找你商量的,就是通知你一声。”
杜明想跑,被苏亿城一把抓住了后领子,他和苏亿城对视一眼后,真的吓哭了。
徐幼芽盯着苏亿城看了好一会儿,明明是越看越好看嘛,怎么会吓人呢?
杜明的家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老式楼房。
以前这里一整个院子里都是这种老楼,后来政府征地拆迁,大部分人都搬走了,老楼房就一幢一幢拆倒建了新住宅小区,可有几家钉子户,开发商不想出那么多钱就把这几栋钉子户落下了。
杜明家就是钉子户其中之一。
这里距离地铁站很近,下了地铁从新建小区楼后的小路穿过去就到了。
不过这条小路每天一到晚上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两边的楼房特别高,所以这条小路里很阴潮,地上有老楼房里的居民倒出来的污水,墙角上布满绿色的苔藓。
阳光从高楼的玻璃窗上反射下来,虚晃晃的光线在凹凸不平的苔藓上留下一道道影子,越看越像是扭曲的人脸。
小路一出来正对着杜明住着的那栋“危楼”。
这座危楼的二单元三单元都已经拆了,只有一单元孤零零立着,二单元那边的断墙好像是被巨大的怪物咬掉了一块,下一口就要咬到一单元了。
杜明的家在二楼。
他们过来的时候六点多,阳光已经不明亮,加上前面高楼的阻挡,楼道灯也坏掉了,所以特别暗。
老旧的木地板嘎吱嘎吱地响。
狭窄的走廊两边以前有好几户人家,现在都搬空了,门里一片狼藉。
杜明家的大门正对着长长的走廊,远远的,大门正上方的两块玻璃窗好像是怪物的两只眼睛一样盯着楼道里的人。
徐幼芽的目光往玻璃窗里看去,尽量平静地说:“我看到了。老人吊在这扇门后,他正从玻璃窗里看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