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平来到周俊生的家里,拦住周家一个丫鬟问道:“你家老爷在哪?”
丫鬟指着原来程淑华住过的那个房间:“老爷在太太的房间。”
“你家老爷还是经常过去?”
“嗯!”
“知道了,你忙去吧!”
程书平叹了口气,随后走到程淑华房间外,敲门。
“我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周俊生在房间里面说道。
程书平无奈地说道:“俊生,是我!”
片刻,门被房间里的周俊生打开。
此时的周俊生较七年前苍老了许多,鬓角都有了斑斑白发:“书平,是你呀。你进来吧!”
程书平在周俊生的身后走进程淑华的房间。程淑华房间的布置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几乎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显然在这七年间一直有人在打理。
程书平触景生情:“七年了,你还是对我妹妹念念不忘。”
周俊生伤感地说:“是啊!一转眼若心离开我都有七年了!这些年你的人、我的人,找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找到若心的影子。也不知道若心带着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周俊生在程淑华的床边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幅全家福,用右手的拇指轻轻擦拭。
程书平宽慰道:“我想她大概真是怕了,害怕回来还会对孩子带来伤害,还继续躲着我们,不让我们找到吧!”
周俊生点头,叹息:“无论怎样,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今天找我,不会就为了若心的事儿吧?”
“不是!我今天来是要向你汇报一下药厂的经营情况。”
周俊生把全家福放回原位:“坐下聊吧!”
程书平坐在一把椅子上,从身上掏出一个账簿说道:“俊生,现在药厂的情况是大不如前了。这个月,咱们药厂的市场份额持续下滑,比上个月的亏损更加严重。这种局势如果持续下去,不出一年,咱们的厂子就得让陶氏医药给挤垮!”
“陶氏医药!”周俊生的脑海渐渐浮出七年前陶公瑾的模样,“当初陶公瑾和我一起研究“生体”的时候,他的公司还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没想到这短短几年,就发展成了跟咱们公司相抗衡的大企业。”
周俊生接过程书平递给他的账簿查验。
“是啊!陶氏医药一直致力于新产品、新药剂的研发,他们的药品药性强、见效快,价钱也比同类药品便宜,很快就得到了市场的认可。相比之下,咱们的药厂很长时间没有推出新药品了,虽然还有以前积攒的老客户,但依然改变不了药厂入不敷出的现状!”
“你是想告诉我,要加快新药品的研发进度,只有这样才能让麒麟制药起死回生?”周俊生边说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麒麟制药的账簿。
程书平点头:“现在的陶氏医药新研发的很多药品都是针对咱们制药厂的。最近这段时间,陶氏医药又推出了一系列的优惠措施,咱们的很多老客户都被他们抢走了。在上海,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药房和医院都准备跟陶氏医药合作,购买他们的药品。”
周俊生想了一会儿,便说道:“他们有优惠政策,咱们也有优惠政策。书平,你在上海的药界放出话去,就说无论他们的价钱是多少,咱们始终比他们的价格下浮百分之五,我就不相信陶公瑾家的那点资产敢跟咱们硬碰硬!”
程书平说:“这样做只能解决当下的难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周俊生苦恼道:“我知道。我会督促实验室对抗生素的研究。不出意外,这个月底,防止病变恶化、延缓人类衰老的两种抗生素就能投入生产。这个账簿我就不看了,一个个的赤字,看得我心烦意乱。”
周俊生把账簿递给程书平,程书平重新把账簿装进衣袖。
周俊生又吩咐道:“你派人到药店买一些陶公瑾的新产品,回来做一下化验。”
程书平疑惑:“这是干什么?”
“我怀疑他们的新药有些猫腻。”
周俊生这么一说,程书平会意地点点头,便向周俊生告辞:“俊生,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公司了!”
“去吧!”
程书平出了房间。周俊生又坐回床边,拿起全家福,用拇指擦拭着照片上程淑华的面部:“若心啊若心,你要是还在我身边就好了,在这公司大起大落的时候,兴许你还能帮我出出主意、减减负担。”
照片里的程淑华微笑着。
大街上,陶子文和王之远匆匆忙忙地穿梭在人群中。
王之远异常地兴奋:“子文兄,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杀人凶手的凶器竟然被死者的老婆无意发现了!这是不是天意?”
“是不是天意还不能下定论。等咱们到了朱大鹏的家,一切自然明了!”
陶子文和王之远拐进了一个胡同,在一扇栅栏门停下。
栅栏门内是一栋破旧的木结构二层小楼,这就是死者朱大鹏的家。他们今天来这儿是因为朱大鹏的妻子找到了疑似凶器的一根带血的铁钎,然后打电话向警察局报告了这个情况。
在朱家的堂屋里,陶子文拿着朱大鹏妻子发现的那支带血的铁钎仔细端详,用手指捏了上面的一点血迹,用鼻子嗅着。一边,王之远询问朱大鹏妻子朱樊氏这根铁钎的来历。
朱樊氏唯唯诺诺:“是……是在这条街东边的小河里看见的,我见上面沾满了血迹,就以为它是杀害我丈夫的凶器。”
陶子文问朱樊氏:“我能上楼再看一遍吗?”
朱樊氏慌忙答道:“可以。”
朱樊氏从一边的抽屉拿了一把钥匙走上楼去,陶子文、王之远跟在后面。
“我知道你们还会来看案发现场,所以,我就把上面的门给锁住了!”朱樊氏说话就来到了朱大鹏卧室门口,并用钥匙开锁,把门推开。
朱大鹏的卧室里还是原来的摆设。
陶子文拿着铁钎来到床边,用铁钎插进床板上留下的圆孔,刚刚合适。
“这个确实是杀人凶器。可是……”陶子文犹豫、沉思,显然他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王之远催促道:“既然凶器找到了,那杀人凶手也快落网了。子文兄,你有话就直说吧!”
陶子文看着朱樊氏:“你丈夫在被害的时候,你就没有听到一点异常的声音吗?”
朱樊氏有些紧张:“我还以为我丈夫又在摔东西,就没有在意。”
“所以,你也没有看见杀人凶手!”
“嗯。”
“那你丈夫挣扎的声音呢?他被人捅了,肯定会惨叫的。”
朱樊氏的眼神有些慌乱,却仍故作镇定:“我以为他又摔倒了,爬不起来就大喊,所以就没多想。他……他以前喝醉了经常这样。”
陶子文继续追问:“凶手逃离现场时,撬窗户的声音你也没有听到?”
朱樊氏想了想,摇头,再回答的时候,眼神更加慌乱了:“这楼上都是他的喊声,所以……”
朱樊氏有些害怕地看着陶子文。
“我知道了!如果我又想到什么问题,我还会过来问你的!”接着,陶子文对王之远说,“王兄该了解我都问过了,咱们回去吧!”
王之远疑惑:“就这……这就完了?”
“完了!难不成你还有问题?”
陶子文向王之远挤了个眼神,王之远立刻会意:“既然完了,咱们就回警局吧!”
随后,陶子文和王之远把那根带血的铁钎用油纸包了,向朱樊氏道别,便离开了朱家。
走出朱家之后,王之远拿着那根带血的铁钎,疑惑不解地问:“子文兄,如果朱大鹏的老婆就是杀人凶手,她应该会把凶器藏在一个咱们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她为什么会把凶器给咱们?”
陶子文说:“我也想不明白。”
王之远边走边说:“如果朱大鹏的老婆不是杀人凶手,那杀人凶手还能是谁?还有,就算是醉得一塌糊涂,朱大鹏被杀死的时候,也应该有挣扎的痕迹呀!可是,朱大鹏的床上除了一滩血迹,什么都没有,你就不好奇吗?”
陶子文也说:“我好奇的不仅这些。死者的房间布置得井然有序,哪一个醉鬼的房间会是这个样子?还有,窗户上的撬痕是从里面往外撬的,而且窗外没有脚印。这说明凶手杀死朱大鹏的时候,不是从窗户进来的,也不是从窗户逃走的,窗户上的撬痕是故意弄上去的。昨天我没有想到这些,也是今天又来了一遍,我才想到的。”
“这么说,杀死朱大鹏的人还是朱大鹏的老婆。”
陶子文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
“你又怎么了?”王之远问。
陶子文思索着:“如果杀人凶手真的是她老婆,那她老婆肯定早有预谋。走,去酒馆!”
陶子文转身回去,王之远还没想通,他在后面追着陶子文:“哎,去酒馆干嘛呀?等等我,去酒馆干嘛……”
陶子文到酒馆干嘛且到下一章再说。且说陶公瑾让郭庄槐抓小孩做实验的事儿,郭庄槐还真就抓来了一个。
郭庄槐背着一个里面装着活物的麻袋走进陶氏医药大厦的实验室里,把麻袋往地上一丢,然后用一只手解开系着麻袋袋口的绳子,一个十岁左右的,被绳子捆绑,且嘴里塞着破布的孩子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陶公瑾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抓起孩子的肩膀,就把孩子往玻璃隔断的小房间拉去。孩子所见之处满是血迹斑斑和小白兔溃烂的尸体。孩子惊慌失措,拼命挣扎,还是被工作人员按在了一根柱子上,绑了起来。
旁边另一位工作人员用注射器抽取了一定量的药剂,朝小孩走过来。小孩看着这工作人员越来越近,看着工作人员用棉签擦拭他的肩膀,然后将注射器的针头刺进皮肤,他一度要尖叫,但他的嘴里塞着破布,终没能叫出声。
注射器里面的药剂被一点点的推入孩子体内,随后,工作人员都走出了玻璃房,将门关上、锁死。
陶公瑾、孙普一、郭庄槐观察着玻璃房内孩子的反应。
害怕到极点的孩子看着房间外面的陶公瑾他们,急促地呼吸。终于,他开始暴躁不安,开始拼命地挣脱捆着自己的绳子。终于,他绷断了束缚自己的绳索,突然朝玻璃门冲了过来。随着“嘭嘭”冲撞的声音,玻璃门被撞裂纹的同时,一片片脓血溅在玻璃屋的墙面上。陶公瑾、孙普一、郭庄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孩子瘫倒、抽搐、慢慢死亡。
孙普一向陶公瑾分析道:“董事长,或许,这次注射的药剂有点量大!”
陶公瑾点了点头:“下次就用这次量的一半试试!”
“行!”
陶公瑾转身就走,郭庄槐赶忙跟上去:“董事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吧!”
“我有段日子没去赌场转转了,这手头有点痒……”
陶公瑾刚走到实验室的门口,郭庄槐殷勤地为陶公瑾开门。
陶公瑾停下来,看着郭庄槐:“我前几天给你的三百大洋呢?”
“那才三百大洋,我买大烟用了一百,剩下两百我一个晚上就……”郭庄槐尴尬一笑,又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
陶公瑾大手一挥:“那你就去账房再拿三百吧!就说我说的。不过,你赌钱可别耽误了我安排你的事儿!”
郭庄槐赶忙应承:“那一定!”
陶公瑾走出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