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书局。
郭字谦在审阅已经翻译好的书稿,李若兰把这些书稿整理、装订起来。李若兰脸色沉闷,一言不发。
郭字谦问李若兰:“小兰,你半天没说话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
“看你今天这么不高兴?”
李若兰不再回答。郭字谦作罢,继续审阅稿子。
李若兰装订一沓稿子之后,看着郭字谦,难为情地咬着嘴唇,终于问道:“郭大哥,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怪我吗?”
郭字谦疑惑地看着李若兰:“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李若兰忽然又后悔了:“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傻丫头,你不会真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
“没有!我去问下贾经理什么时候交稿。”
李若兰佯装没事的样子,出了郭字谦办公室。
贾广仁的办公室就在不远的位置。李若兰迟疑了许久,才走到贾广仁办公室的门口敲门。
贾广仁在里面答道:“请进。”
李若兰这才走进贾广仁办公室,并随手把门关上。
贾广仁也在装订书稿。这些书稿都是李若兰帮他翻译的。
贾广仁问:“小兰,你来找我有事吗?”
想起昨晚的事,李若兰对贾广仁只有满腔的仇恨:“我替郭大哥问一下,交书稿的时间是几点?”
贾广仁看到了李若兰的表情,仍是一脸微笑:“就问一下时间吗?就没有别的什么事?”
“没有。”
贾广仁又是诡谲的一笑,然后问道:“你想不想住更大的房子,挣更多的钱?”
李若兰看着贾广仁,没有说话。
贾广仁继续说道:“如果想的话,那你就得听我的话,帮我办事。”
“你让我办什么?”
“跟我一起……把郭字谦给挤出去!”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强光,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响雷。
贾广仁说:“你一定知道郭字谦的一些把柄,而这些把柄最好能让郭字谦被辞退,且永不录用。”
李若兰问:“郭大哥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郭字谦处处都比我好。做完《十四行诗集》,他就成了我升职加薪最大的敌手,他必须得离开这儿。”
伴着一道道强光,窗外又是一阵又一阵的雷声。暴雨倾盆而下,窗户上瞬间流下一道道的水痕。
贾广仁抚摸着李若兰的脸:“你现在跟我是系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希望郭字谦把我挤下来,我到处宣传你为了帮我翻译书稿挣钱,主动跟我同床共枕的事吧?”
街道上都是杂乱的慌忙躲雨的人。一辆小汽车冒着大雨在街上行驶,停靠在世界书局的门口。世界书局的总编亲自撑起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走进雨中,为小汽车里走出来的莱恩·帕克撑伞。今天是《十四行诗集》翻译截稿的日子,他是想第一时间看到中文版的《十四行诗集》才特地过来的。
“莱恩先生,里面请!”
“请!”
总编和莱恩先生一同走进世界书局,车内走下来的其他身穿西装的男子跟进书局。
郭字谦和李若兰抱着书稿走到主编办公室,把书稿放在主编的办公桌上。此时的办公桌上早有了两摞书稿,主编和莱恩先生·帕克正分别坐在两把椅子上共同校验。
郭字谦和李若兰转身要走的时候,主编却把他叫住了:“郭字谦,今天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郭字谦说:“好。”他压根不知道主编让他下班后留下的原因,他也没多问,就和李若兰走出主编办公室了。
窗外的大雨依然倾盆下着,顺着窗户玻璃流淌的水帘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莱恩先生说:“主编,你真的相信贾广仁说的那些话吗?”
主编面沉似水:“等下班之后,我问一下郭字谦。他若真是郭庄槐的儿子,就算他没有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劫持孩子,我也不敢留他了。”
“你怕引火烧身?”
“现在经济动荡,百业凋零,万一警察从我的书局把郭字谦抓走,落人以口实,我世界书局的名声就难以保全了。”
大雨倾盆、遍地都是积水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商铺和积水污泥中漂流的废旧杂物。
这俨然一座空城,除了雨声就是隆隆的雷声。
下班之后,郭字谦来到主编办公室,主编和郭字谦二人面对面坐着,促膝长谈。郭字谦不断地点头,失落地、慢慢地将头低下去。终于,郭字谦失意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郭字谦将自己的物品整理到一个纸壳箱里。李若兰坐在办公桌看着郭字谦,一脸愧疚。
郭字谦向李若兰微笑,随即转身出了办公室。
李若兰一直低着头。终于,她忽然站起来,拿了自己办公桌边的雨伞追了出去。
郭字谦刚走到世界书局的大门口,李若兰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李若兰喊道:“郭大哥!”
郭字谦停下,转身,看见李若兰快步跑下楼梯,来到自己跟前。
李若兰说:“郭大哥,外面雨大,这把伞给您!”
郭字谦问:“把伞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离这近,就住在对面,跑几步就到了。”
“那我就先拿着了!”
郭字谦接过雨伞,撑开就要走进外面的雨幕里。就在这个时候,李若兰再次喊道:“郭大哥!”
郭字谦转过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李若兰因自责悲伤而嘴唇颤抖:“是我告诉贾经理的,我没想到……是我对不住你!”
见李若兰流下了委屈的眼泪,郭字谦便说:“这不怪你。别哭了啊,我走了,你得更加坚强才对!”
“嗯!”
李若兰抹着眼泪,看着郭字谦一手端着纸壳箱一手撑着雨伞,潇洒地走进世界书局外的雨幕。
房檐雨线如帘,雨雾如幔,让李若兰此刻的内心更多一抹悲凉……
整个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郭字谦一个人撑着雨伞,走在路边,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失落地走到咖啡厅的门口,收了伞,推门进去。
由于今天是个雨夜,咖啡厅里没有多少客人。此时,正围坐在吧台的程氏姐妹和徐磊看向门口。
见郭字谦浑身湿漉漉的,程玉瑶赶紧抽出一些纸巾给他,并关怀备至地问道:“今天这么大雨,你还过来?”
郭字谦用纸巾擦着溅到身上的雨水:“我不来这儿,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程氏姐妹和徐磊还以为郭字谦说笑,却没料到郭字谦把手中淋湿的纸壳箱丢在吧台上:“我被世界书局辞退了。”
程氏姐妹和徐磊都诧异的看着郭字谦。
程玉婉问:“姐夫,你怎么弄得?把领导给得罪了?”
郭字谦冷笑道:“是我的身世。主编知道我是郭庄槐的儿子,怕给书局带来负面影响。”
“这么说,你那世界书局的主编太小家子气了,这样的书局不干也罢!”
徐磊刚才在酒吧喝酒了,现在有些醉醺醺的样子。他对郭字谦说:“对!程玉婉,我今天在这儿坐了半天,就你这句话说的有道理!这个世道就是有权势的人当道,他们凭着自己手中的权势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南京新报》昨天早晨发表了我的稿子,今天早晨就说我的稿子有凭空捏造栽赃陷害之嫌。估计,我再写稿子就没有报社敢发了。”
郭字谦问徐磊:“这么说,你也失职了?”
“这不叫失职,这叫丢工作!”徐磊拎酒瓶倒酒,没了,就冲程玉婉问道:“程玉婉,你这还有没有酒?我跟方兄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要请他喝酒!”
程玉婉说:“别喝了,你都喝醉了!”
徐磊却说:“我就是要喝醉!我要跟方兄不醉不归!”
郭字谦对程玉婉说:“你就再拿一瓶吧!”
程玉婉不情愿地又拿出一瓶,道:“他喝醉了,你送他回家!”
郭字谦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