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副处长思虑片刻把手里那份材料冲金总扬了扬，问：

“您看需不需要我稍后跟调查组的人交代一声，让他们对谭副经理做出处分的时候注意分寸？”

金总断然阻止。

“不行！这件事从头至尾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绝不能说错一句话让人抓住把柄，你去告诉调查组的人，让他们公事公办。”

紧接着又说：“常副总捧着这份材料来找我的时候心里就巴不得我对这件事存有私心，我要是按下不表正好让他抓住小辫子大做文章，你说我能怎么办？”

牛副处长心下顿时明了，只能应一声，走了。

南城分公司。

直到省总公司调查组找自己谈话的时候谭副经理才知道侯副经理用一份材料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内心无比风怒却又不得不承认侯副经理在材料里描述的一切情况全都属实。

调查组的人问他：

“投资商丁老板举报程大伟打人的事原本一场误会，是不是你揪住不放非得借这个由头处分程大伟？”

谭副经理回答：“是。”

调查组的人又问：“省公司的牛处长和分公司的贾总经理勒令你在规定时间内向当事人程大伟同志当面道歉，你是不是没向程大伟同志道歉？”

谭副经理回答：“是。”

调查组的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此事发生后严重影响了湖大广场投资商的情绪，你身为南城分公司的副总有没有及时和投资商丁老板和顾老板做好沟通工作？”

谭副经理回答：“没有。”

调查组接连几个问题全都得到了否定答案，这样的调查情况让调查组长脸色难看至极。

根据省总公司领导嘱咐过，“对此事公事公办”的原则，调查组长当场宣布：

“鉴于南城分公司副总谭亚明同志在工作中存在严重失误导致公司重大项目投资受到影响，现总公司调查组决定对其作出就地免职的处分，希望他及时改过尽快处理好湖大广场项目遗留问题。”

谭副经理被就地免职的消息当天传出后，南城分公司内外众人一片哗然。

此事始作俑者侯副经理、秦副经理和丁老板等人自然是关起门来偷着乐，迫不及待晚上相约一起去喝庆功酒。

贾总经理听闻消息却非常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省总公司的领导这次居然对谭副经理动了真格，真把他给免职了？这让贾总经理心里默默将此事另一关键人物程大伟捧上高高的神殿。

说到底，此事的本质是谭副经理想对程大伟痛下黑手，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他身后的靠山反戈一击被免职？

贾总经理心想，“没想到程大伟这家伙看似简单其实背景深不可测，以后可不能随便惹了他。”

南城分公司大多数同事听闻谭副经理被免职，起初是惊讶，后来则是有人幸灾乐祸嘲笑，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到底是别人的事，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吃喝拉撒又有几人真正关心？

谭副经理虽然被免职却还得正常上班。

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这回他可算领会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以前他身为公司领导高高在上，下属们见了他大都点头哈腰主动问好，现在那帮下属们却是看见他就躲开，脸上表情像是躲避瘟神。

天差地别的待遇让谭副经理心里比吞了黄连还苦，他此时才真正后悔当初为什么非要针对程大伟铁了心要把他赶出南城分公司？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过了两天，谭副经理终于勉强接受自己被免职的事实。

他实在受不了当下在公司跟以前天差地别的待遇，挑了个时间打电话给金总想求他伸出援手，却没想到金总压根不接他电话。

他不死心，又打电话给牛副处长，对他说：

“牛副处长，您能不能帮我跟金总说说情，好歹我也是他的老下属，能不能请金总看在我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份上……”

谭副经理话没说完牛副处长就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

“谭亚明！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脸打电话给金总？你忘了金总当初提拔你去南城分公司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谭副经理脑子里立刻涌出金总曾经交代自己的话，“你到南城分公司务必以静制动洁身自好，安安稳稳熬几年等贾总经理退下来再把你推上去。”

此时再想起金总对自己的交代，谭副经理满心惭愧。

他手里握着电话眼泪差点流下来，“牛副处长，我这次是真的错了，我没想到一件小事会一发不可收拾到今天的地步。”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牛副处长心里也是一肚子气。

金总费了多少心血才打造出南城分公司的平衡局面，一下子被谭副经理这个蠢货给破坏了，他现在还有脸回头求金总？

“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发神经？你为什么要一个劲的针对程大伟？他一个年轻干部到底哪得罪你了让你非得对他赶尽杀绝？”

“就算程大伟真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忘了当初金总安排你去南城分公司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小不忍乱大谋的道理金总没教过你？”

“你谭亚明不是第一天当副经理，那么轻易就被人抓住把柄告到省总公司来，连投资商的签名都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让金总怎么帮你？”

“之前贾总经理来省总公司找我的时候，我特意让他带话给你，让你要么向程大伟赔礼道歉把这件事尽快了结，要么停职检查，你就是腰杆挺直坚决不道歉，现在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能怪谁？”

“但凡你谭亚明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多用一点脑子，也不至于把你自己还有金总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现在你给我打电话又有什么用？一切不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

牛副处长劈头盖脸一通斥骂让谭副经理瞬间醍醐灌顶。

他脑子并不笨，只是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此时听牛副处长掏心掏肺这番话心里瞬间全都明白过来。

悔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说：“对不起牛副处长！是我辜负了金总的期望，是我鼠目寸光犯下大错给金总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