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在考试的前一星期停课放假,一星期过后考试。目的是给学生复习的时间,其实是为多数上课不听课,下课不看书的同学准备做小抄的时间。那些爱学习的同学,早就把老师讲过的知识记在脑里了,花五分钟看看笔记,考试就能取得好成绩。而我们这些临吃饭才想起上厕所的人,总是抱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思想,在大难来临时才想起寻找救命药方,从不未雨绸缪,所以学校给了我们准备迎战考试的时间,虽然大同小异地都在复印着各种资料,剪成小片,在考试的时候抄,我们谓之小抄。而我们还是应该感谢,也不知是哪任校长做的这个英明的决策。
但此时的复习却远没有那时的苦,况且此刻又有佳人相陪左右,虽然苏琳多数都趴在桌上玩她的手机游戏,但有她在我身边,我的心里很踏实。在学校停课的那天晚上,我正好把最后一科古汉也看完了,见苏琳还在玩手机,我迅速抢了过来,然后严厉地对苏琳说:“苏琳同学,从现在起,你的手机使用权归我!”苏琳拼了命似的往回夺,我俩在你争我抢中,碰地桌子椅子吱吱作响,惹得周围上自习的人都皱着眉,咛着鼻子看着我俩。苏琳见状,伸了伸舌头,赶紧把我的古汉书抢了过去,装模作样地翻着页。我说:“对了!这就是我的目的。明天你看书,我打游戏。”苏琳说她不看照样能过,我说考试不能带小抄的。她说她做事情从来只靠真本事,要我俩打赌,如果期末考试她比我成绩好的话,就要满足她三个无理的要求。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根本就没有复习,上课也没看她多认真的听课,过不过还得看老师的心情呢!八壹中文網
低头看了看手机,九点半了,宿舍还有一个小时关门。把手机还给苏琳后,我们出了自习室,苏琳把我送到楼下,就先回去了。推开宿舍的门,见两个兄弟在电脑前面正玩的火热,他们最近迷上了一种叫天龙八部的网游。游戏里,侯伟正骑着一个畜生好像是狮子,在地上从大理到洛阳不停地跑来跑去。邓仔正驾着一只长脖子鸟好像是鹤,在天上从东到西从南至北无间歇地飞着。我说武功高手应该不用驾鹤东去西往,或是骑着畜生满地乱窜,要去哪里只需两脚一蹬,眨眼便到,他们一看就不是高手。侯伟说他能用一招火烧赤壁就把我烧得比曹操还惨,邓仔说他用一招天马飞瀑要把我砸到地府去转一圈。我看这俩兄弟已经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所以我进厕所洗了个澡,刷了牙漱了口后便钻被窝里了。钻到被窝也不能马上入睡,我就问:“邓仔,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邓仔嘴里叼着烟,眼睛没离开屏幕,满不在乎地说:“这年头还用复习,怎么考也考个60分。”
我说:“不复习也能过?”
邓仔一只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纸给我看,隔太远我也没看清上面印的是什么,不过字小的可以比作细菌了,我问那是什么,邓仔说:“老师画的考试重点,考试时带上它,保证能过,既轻便又小巧还不用浪费时间去背了。”
我说:“你这属于投机倒把行为,毛主席坚决反对的,是犯罪行为。况且被老师抓住你作弊搞小抄的话,轻则抄你全家(没收学生证和准考证),重则性命难保(开除),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
邓仔说:“山人自有山人计,谁被抓住那是他本领没练到家。既然要抄,当然要在老虎打盹的时候,或是监考男老师调戏女老师的时候,抑或制造麻烦令老师离开现场的时候,抓住时机,一抄到底。”
我说:“那祝君抄得顺利!”再问侯伟,这小伙就是我说的那种开一个夜车就管用的人,不过希望他别把面条当浆糊吃。看他俩一心都扑在游戏上,我也别自讨没趣了,闭上眼睛,等待我人生中的下一个黎明了。
放假的第一天,睡到自然醒,我抬头看了看,那俩兄弟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手机还在关机状态,怕的是在睡懒觉的时候有人打扰。掀开被子的一个小缝,把手从温暖的被窝里恋恋不舍地伸出,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开机,已经中午12点了。怪不得肚子在闹脾气了,一天都睡过一半去了,可还没有进食。正准备起床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苏琳,接了,“喂,”那边有气无力慢吞吞地说,“起床了没呀?”根据苏琳的语音判断,她肯定也是刚醒。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太阳公公从早上笑到现在,你都闭目以视,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吧!”说完后我自己在这偷偷地笑。
苏琳说:“睡美人都是睡出来的!本来想睡到月老叫我的时候,不过肚子妹妹叫我了。你吃了没?”
我说:“没呢!起来一起去吃火锅嘛!叫上侯伟,邓仔,熊俊,你带上你的姐妹骆小琼,人多吃起才热闹些!”
苏琳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起床!”
一点半左右,我们进了老鸭汤,当中还有邓仔的家眷钟文燕。邓仔把她叫来的时候,我和她打了声招呼,彼此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不愉快的交流,都略有些尴尬。但毕竟事过已久,她还是邓仔的女友,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只好大方地向她伸过一只手,说:“我叫肖扬,邓仔的兄弟。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望文燕妹子不要记仇啊!”
钟文燕这次倒笑了笑,说:“一家人还说两家话!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肖大诗人别见怪!”原来她说话也很风趣,只是带着文雅的味道,不像苏琳那般夸张。
我说:“那喝一杯吧!”邓仔要替钟文燕喝,我甩给他一瓶,让他到旮旯自己去喝。钟文燕微笑了一下,和我碰了满杯,一饮而尽。很多人不是不会喝酒,即使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体像是竹林中的最细的那棵,喝起来没准能把李白喝得再也做不出诗来。只是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场合才会大展酒威。
那年高中毕业典礼上,我们班主任唯一一次和我们同学在一起吃饭。我们商量好齐力把班主任灌翻,他可是经常陪我们校长,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酒量深不可测。班主任说了,谁能把他灌趴下一定高中榜首。我们就拼命似的轮流给班主任敬酒,喝得我们肚子都可比蛤蟆了,但班主任依然醉意未显。这时我们班级平时最不爱说话,最爱学,最瘦的男生站了起来,和班主任连着吹了两瓶,直接把班主任吹到厕所去吐了。最后那男生考得最好,进了北大。
当火锅的热气越来越浓烈的时候,苏琳推了推我的胳膊,看得出来她喝地有点晕,靠在我的耳边问我俩算不算是一家人。我说当然是了,她说她不想在我的心目中,与侯伟他们是平等的地位。我告诉她,我和侯伟邓仔他们是一家友人,和她则是一家亲人,虽然都是一家人,却不可混为一谈。这下她高兴了,和我连着喝了两杯。
这次我们虽然也喝了两箱酒,但体现了人多力量大的真理,况且又有女生在场,不便把雅间变得不雅,也就没再喝了,估计老板看到地上这么干净都会不习惯的。菜也吃得只剩下几片菜叶在油汤上面青龙过海了,所以我们出了老鸭汤。
刚出门口,一股寒气将我些许的酒意吹的全无,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六点了,吃了四个小时。我问回学校不,邓仔说回去玩电脑都玩腻了,去打台球,打了台球再去ktv唱歌,反正放假了,放假就该玩得疯些,也算是考前放松了。他回头征求钟文燕的意见,我就不用征求苏琳的意见了,去玩她比谁都愿意,最后全票通过,包括第一次和我们出来玩的骆小琼。
骆小琼是个带有古典美的女孩,长发直直披肩,鼻子小巧,鸭蛋脸庞,月牙形的眼睛始终闪烁着甜甜的媚力,有着热情开朗的性格,而且英语成绩全班第一。侯伟给我说过,她和他高中时的那个女朋友,几乎是一个模子的刻出的两个人。这次我让苏琳把她也叫出来,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看他们有没有缘分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故意把他们俩安排在了一起,暗中观察,侯伟好像对骆小琼说了比任何女生都多的话。
我们离开老鸭汤之后,钻进了台球厅。此时的台球厅冷清的如北方此时的树枝,只有台球桌子没有人。三个女生手里握着刚买的热奶茶,找位子坐下了。我们四个正好两两一组,用僵直的手握着冰冷的球杆,玩了起来。
在刚开学的时候,这个台球厅是我们经常来的场所。虽然算不上是个高级的台球厅,但球还满新的,杆也很顺手,桌子也很光滑。尤其是在这里玩,我们可以玩的正大光明,玩的心怀坦荡。因为在这里的墙上挂着一个横幅:请高举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思想伟大旗帜,为了四个现代化,为了共产主义社会的早日到来,让我们抓起手中的武器而不懈奋斗!看到这个,我们心安理得地抓起了球杆,认为我们把一颗球撞进洞里,就是在为祖国的明天而辛苦地努力着。
我们几个谁也没有丁俊晖的技术,不过至少在五分钟内能打进一颗球。当我们在这里拿台球作消遣的时候,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丁俊晖,却已将球杆指向了世界,而且有大把大把的钞票装进了口袋。我就想:他也不是吃太上老君的灵丹长大的,凭什么就比我有出息,不就会捅台球吗?还有姚明,仗着自己两米二六的身高,居然成了最值钱的体育明星,不就会打篮球吗?如果让他们说说“竹林七贤”“建安七子”都是谁,或许还不如我说的准确全面。其实这种现象拿古语说是术业有专攻,用现代话讲叫行行出状元。谁也不用羡慕谁,只要把自己不当成一个人来挖掘,来开发,终究有一天自己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和他们一样也是个人。
像是夜晚你让瞎子陪你看星星一样,你很快乐,瞎子却很郁闷。我们在这里把球捅来捅去,苏琳她们三个女生坐在旁边再也受不了了,每人都已经喝了四杯热奶茶。苏琳抓起一根球杆,以力拔千钧之势打在了我屁股上,我没什么反应,那边的老板却呲了呲牙:小心我的球杆啊!
两个小时的台球过后,我们在八点钟左右,进了一个ktv包间,准备通宵k歌。进之前,我看到歌吧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超长型奔驰,车的主人应该也是来唱歌的。看着有点眼熟,但总想不起在哪见过。邓仔一首任贤齐的《依靠》过后,我猛然想起,是曾经与苏琳在我面前拥抱的那个男生的车。苏琳正要唱王蓉的《水煮鱼》,我将她拽到了沙发的一边,我说:“阿琳,我问你个一直藏在我心中,曾经憋的我睡不着觉,也曾经让我对你产生过怀疑的,也曾经……”
“是问题吗?”苏琳问。
“是!”我说。
“是就问啊!干嘛加这么多定语成分,说重点嘛!”苏琳不耐烦地说。
“我是想问,那次……那次抱你的那个男生是谁啊?”我好不容易说出的话,却被邓仔强悍又难听的歌声给压下去了,苏琳叫我再说一遍。我重复了一遍,苏琳又问我是哪个男生,好不容易让她想起来了,我却又没听清楚她说的是谁。正当我们之间像是聋子在对话的时候,终于邓仔的声音歇了。我让苏琳乘着这个机会赶紧再说一次,我现在迫切想知道那个男的是谁,否则就感觉有个隐形的杀手在自己身后一样。
苏琳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我最后说一遍,他是我们苏家怡馨大酒店未来的……”正在紧要处,一首《精忠报国》横空出世,未来的女婿?未来的接班人?我急于想知道真相,猛地低头向苏琳的身边靠了靠,不想劲大了,没把持住,将还在仔细认真叙述的苏琳,压在了身下。
我和苏琳相交有一段时间了,这却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虽然姿势有点不雅。看着被我压在身下面的苏琳,眼里没有惊慌,长长的睫毛随着大大的眼睛有节奏的扑闪着,小嘴微微张开,如兰的气息轻吹在我的脸上。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苏琳的腰间,一件羊毛衫的外面,亦感觉到了苏琳如柳的细腰。苏琳的双手微支在我的胸膛,不曾有颤抖。我的眼睛离苏琳的只有一层纸的距离。
苏琳说:“你故意的?”我赶紧摇了摇头,还没等我起身,周围的音乐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我们还没睡觉呢!早了点吧!”邓仔拿着话筒坏坏地说。我急忙欲起身,苏琳却用双手搂住了我腰间,用依然顽皮的语气说:“我愿意!”随后在我的脑门印上了一个温暖的吻,挣开我身体的束缚,跑到邓仔那抢了话筒,坐在骆小琼身旁,唱起了刘力扬的《我就是这样》。
好像幸福来的都是那么突然,一瞬却变成永恒。我像被定格在沙发上一样,一分钟后才慢慢坐起,用手摸了摸脑门,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今天苏琳的唇膏擦多了。等我从幸福中清醒后,我突然想起我的问题还没得到准确的答案。但再仔细一想,不是接班人就是女婿,那肯定是接班人,未来我的大舅子,我才是苏琳他爹未来的女婿。把大舅子当情敌,实属千古难遇的奇闻。
后来我和苏琳合唱了一首《花好月圆夜》,邓仔拉着钟文燕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侯伟破天荒地在几个女生面前唱了一首《如果再回到从前》,深情款款,感情流露,打动了我们所有在场的听众。骆小琼唱了一首经典伤感爱情曲子《我可以抱你吗,爱人》,有滋有味,仿佛真的是一位受伤的女人。邓仔我俩一对眼,在骆小琼刚唱完的一刻,一下抓住侯伟将他扔到了骆小琼的身边,说:“抱吧!给你的!”我们大笑,骆小琼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正当我们都笑的时候,一首《让泪化作相思雨》响起了,定神一看,是熊俊在唱,表情沮丧的像被霜打过的白菜叶子,又有大便便不出的痛苦。我们笑得更厉害了,只有他自己如一个被抛弃的婴儿般躲在沙发的角落,悄悄地流着要吃奶的泪。接着熊俊又来了首《男儿当自强》,将k歌之夜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别看熊俊平时抓着个笔,不停地写着不时髦的作品,沉默寡言,像个老实人,但抓起麦克风来还真不含糊,且有一种老实的搞笑风格。
再后来,我们都累了,苏琳靠在我的肩头睡了,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紧紧地搂着她,用我的面颊贴着她的头发,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舒服着,舒服着,我也慢慢地合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天还没亮,我们被老板无情地轰了出来。“早晨还真冷!”邓仔说,由此可见他早晨起没起来过。随后我们几个撒腿就往学校跑,这是我自那次篮球赛之后的第一次运动,也是我整个冬天起的最早的一天,即使一会回去还要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