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沉沉地盯着发怒的盛高权,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盛高权一把将丹药挥到地里,握紧双拳,怒目而视。
“演得不错。”
沈妤突然单手转了转手腕,将地上的丹药踩进土里。
“可惜,没人比我更懂演戏的精髓。”
盛高权见瞒不住她,整个人陷入绝望,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跌倒在地上。
身躯高大的壮汉哽咽着,双手撑在地上。
“我……”
“我不能抹去记忆……”
“他会杀了我的家人,我得保留着记忆,带他们走。”
沈妤移开脚,露出那颗沾满泥土的丹药。
盛高权愣了一会儿,缓慢地爬过去,将丹药和着泥土吃进去,将蒙面人的信息全部吐露出来。
沈妤将盛高权扶起来,替他将泥土拍去:“自然,家人的安危最重要,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会杀了我的家人。”
沈妤无视男子恳求的眼神,了然的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半个月后我会去保护你们,别怕,安安分分的,哪也不要去,将他引出来,嗯?”
盛高权盯着女子不容置疑的眸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啧啧,手心都捏出血了,这么害怕?”
沈妤强硬地掰开男子的手,看了几秒,轻笑一声:“半个月后盛家见。”
见女子消失,盛高权坐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泪水糊满全脸,一只粗手胡乱在上面抹。
“盛大哥,你怎么了?”
唐歆然不解,她记得他们是要一起去买丹药的,然后……然后怎么来了乱石原?
凌天垣将盛高权扶起来,认真道:“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盛高权抹干眼泪,强笑着说:“害,你们能忘记什么,不过就是打了个赌,这不,都跑乱石原过夜。”
“我也没啥大事,就是想我家里人了,我得回去看看,你们也快回去吧。”
霄如栩查看自己的修为,发现跌到了五阶,心里有些惊骇,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她明明记得她已经突破了六阶,难道是她的错觉?
乱石原上,接近十人迷迷茫茫呆了一会儿,才重新动身。
面对一地狼藉,无论他们怎么回忆也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乱石原。
…………
童生重新回到水里,趴在池子边抱怨:“大狐狸怎么还不回来?我都说了不让它出去。”
双头蟒“嘶嘶嘶”叫了几声。
“哎,你又不会说话,你怎么还不会说话?大狐狸明明和你一样大,现在都可以说话了。”
大蛇委屈地晃着身子。
“等大狐狸回来,我一定要让它教你说话,真是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童生撇撇嘴,说完就溜进了水池,消失在花苞根部。
…………
沈妤回到原来月华池的位置,确保周围没有任何活物后,拿出童生给的种子,直接生吞。
金色的种子入体,下沉到丹田,并没有其他反应。
沈妤犹豫了一瞬,忍着喝洗澡水的恶心,将万佛水喝了一口。
金色的液体流入体内聚集到种子四周,将其包裹得密不透风。
不知怎么,沈妤想起了被池子养着的童生,脸上出现怪异的神色,养的时间久了,她的身体里会不会长出一朵莲花精?
虽这么想,沈妤还是将所有的万佛水都喝了下去。
就算生了莲花精,那也是宝贝,还是种在自己身体里的宝贝。
沈妤又将全身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样,杀了几个人魂剑沾了少许戾气,不过不算大事。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去试试能不能用九天净莲解掉寒毒。
她已经突破了七阶,可以尝试一下九品丹药,其他药材倒也不珍贵,只是没有多余的九天净莲。
沈妤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现在就试,要不了几天又是寒毒发作的时间,那种痛她一次也不想再经历。
而且,她相信白玖会将九天净莲带给她。
先是在周身布下结界和阵法,然后拿出各种药材和一个普通的丹炉,七阶的魂力覆盖其上,一点点将药材提炼。
各色晶莹的液体混合,最终变成血红色。
九天净莲悬浮在上空。
沈妤全神贯注,精神力牵引,魂力为焰,一寸一寸将其融入进去。
红色的液体包裹着白色的液体,渐渐形成一个圆形的颗粒。
天色昏暗又明亮,整整五日,沈妤一刻也没停息。
丹炉里躺着一颗贺红色丹药。
沈妤收起丹药,皱着鼻子闻了一瞬。
气味好像不对。
第一次炼九品丹药,不是极品的纯度。
沈妤不打算吃,将所有东西都收起来,起身往葵城去。
她没魂药了。
“凤妤——”
沈妤脚下一顿,转身看向从暗处走出来的白玖。
“还是该叫你沈丹师?”
白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难怪从一开始她就觉得熟悉,无论是第一次在生魂山脉见到她和男子,还是在学院里相遇。
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那个男子就是沈珏。
沈妤歪着头,冲她露出柔和的笑,与凤妤的神情一般无二,只是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
白玖移开视线,仰头看了几息,嘴唇嗫嚅了几下,压下眼角的酸涩。
迈着步子靠近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的人。
“九天净莲……苍耳子……我给你找来了。”
沈妤从满是鲜血的手中接过两样东西,神色愉悦。
“凤妤,你我两清,日后相见,我不会留情。”
沈妤的神色淡下来,语气刻薄:“白玖,世上从来没有凤妤。”
“对她念念不忘,是你们的无能。”
“无论是白锦,谷振,还是你。”
白玖垂在身侧的手抖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血痕,黑衣被血红染得更深。
沈妤将九天净莲举到眼前,墨瞳中倒映着纯净的影子。
“你以为这是你还我的人情,其实不过是你们的补偿。”
“我身上的毒,都是在秘境中沾染的,你想和我两清?”
白玖与沈妤对视。
一个黑的明净,一个黑的彻底。
“你安心吗?白玖,我救过你两次。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你还要如何?”白玖的声音无比沙哑。
“我要你放弃为白家报仇,我要你替我守住秘密,我要你永远都不能对我出手。”
沈妤扯动嘴角,“这样,你我才算两清。”
“一命还一命,我要我永生。”
如果她是沈妤,那么悲剧不会发生,或者说发生了也不能叫悲剧。
但她是白玖,是将一切人世恩情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白玖,所以她会痛不欲生。
白玖怔愣在原地,眼里的挣扎全部藏在最深处。
她以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会无愧于任何人。
可当白家为她而死,当白锦、柳青一个个被自己的救命恩人害死的时候,她无法出手。
在自己欠下的恩情与染上的仇恨来自同一个人的时候,她陷入了迷茫,似乎无论她怎么做都会变得薄情寡义。
这是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