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饶低垂着眼眸,手里捏着一块古木色的令牌,上面镌刻着“谷振”两个字。
沈妤出房间见到早已等在外面的谷饶,“何事?”
谷饶花了几息平复情绪,脸色煞白道:“谷振……出去找了白玖。”
沈妤脸上露出讥笑,凉薄得不近人情:“所以?”
谷饶被噎了一下,无可奈何,狼狈地将目光从女子刺眼的嘴角移到手里的木牌上,手指微动,还是将木牌递了出去。
沈妤随手接过。
一块家族特制的命牌。
沈妤收起表情,沉思了一会儿,看向一旁的谷饶,语气莫名:“家族之人都必须如这般死得其所?”
谷饶没抬眼,尽量压下自己的恼怒和无奈,使得自己的语气没有太多愤怒:“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样想要守护的东西?”
沈妤掀起眼皮看向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讽笑出声,脸上的表情自然无比,熟练得像是练习过上千次。
“等。”女子的声音平静无波,毫无情绪,像死神一步步逼近,压得人窒息。
等什么?
等命牌破碎?
等谷振死?
女子冷血得令人恐惧。
哪怕是见识过无数残忍的谷家家主都无法再待下去,近乎逃似的离开院落,快步去找长老商议扶持另一个谷家少主。
…………
宋家——
明秀光亮的大院里,站着一对男女。
男子眉目疏朗,身影高大,身侧的女子着了一身月白衣,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
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水润的琉璃眸闪闪发亮,如黑耀石般的眸开阂间瞬逝殊璃。
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
宋隐的脸上尽是纵容,低头柔情似水,抬头目光寡淡。
宁知音站在大门口,漠着脸看他们拥在一起说笑,没有怒吼,没有质问,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待了大半年的宋家。
抢来的东西总会被人抢走。
本来就不是她的,她一开始就知道。
二十年前的宋隐对待林霖是真心的,二十年后喜欢宁知音也是真心的。
之后,对李萱也是真心的,他的爱太过短暂,经不住任何考验。
宁知音捏了捏手里的黑虫,转身朝人群里钻。
等到天黑,才躲到光线昏暗处将血放出来。
整整十只毒虫,需要一大碗血才能喂饱。
宁知音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宁知音——”
娇俏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宁知音抓起毒虫就跑,这道声音她深入骨髓。
宁欢无声笑了笑,抬起手,身后的人一涌而上。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数道魂力打过来,宁知音运起魂力,巨大的魂力相撞,身子连连倒退,直到撞在墙上。
侍卫还嫌不够,各自运起魂力扔过去。
接二连三的魂力轰炸使得瘦弱的女子满身血污,脸上大片血肉被炸毁,娇小的身子摊坐在地上,背靠石墙。
“许久不见,以你这样的废天赋,竟然还能突破,不过即便这样,谁给你的胆子嘲笑我?你不过是一个被赶出去的废物。”
宁欢踩着步子,走到宁知音面前挑起她被毁掉的脸,一颦一笑充满嘲讽。
“我甚至不用动宁家的力量,不过送了一个有点姿色的侍女,宋隐就被勾走了?”
宁知音面色冷硬,一双沾满污泥的手抓着对面之人的手腕,鲜血被蹭到白皙的皮肤上,无声渗透。
宁欢嫌恶的摆手,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原本运转的魂力也阻塞。
“宁欢,你还是这么自大,你以为这么多年,我跟你一样没有丝毫长进。”
宁欢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痕,宁知音的袖子里爬出几只黑色的虫子,尖锐的齿牙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放开……几个废物,还不快把她给我弄走。”宁欢看着顺着脏污的手臂爬到自己手腕上的可怖虫子,吓得大叫。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满身青紫,口吐白沫。
“宁欢……”宁知音动着快要碎掉的身体前倾靠近她,眼泪和着血水滴落到宁欢的手上,毒素碰到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杀掉你,哪怕是你将我赶出去……可是……”
“可是,你不让我活,我不能白死……”
宁知音的声音越来越弱,哽咽得让人听不分明。
“我真的好害怕死人,好怕,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也是最后一次。
宁欢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子因为毒虫的啃食而抖动。
“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可他们都待我不好。”
“宁欢,你说,为什么我一个亲人都没有?”
宁知音终于没了力气,松开手任由宁欢到底地上翻滚。
“我的毒虫……谁来养?没有人护着它们……它们没有亲人了……”若隐若现的悲泣盖不住嘶吼,只能夹杂在其中。
眼前露出一双白的刺眼的锦鞋。
沈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捏着一个瓶子。
“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灭了宋家。”
倒在地上的宁知音没动嘴唇,只是迫切的想要伸出手,每动一下都扯下碎肉,过了一刻钟才将手里的黑色蜘蛛放到沈妤脚边。
沈妤弯了弯手指,恼怒地运起魂力踩到蜘蛛身上,用力碾了碾。
黑色蜘蛛在七阶魂力的碾压下支离破碎。
“宁知音,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毒师。”
没有哪一位毒师是单靠自己的血肉来喂养毒虫。
沈妤面无表情消失在原地,不再管她的死活。
宁知音挪动身子,将手心覆在四散的毒虫上面,解脱的闭上眼睛。
在宁欢越来越弱的嘶叫中,宁知音陷入永久的长眠。
可怜之人拥有无用的纯善只会变得更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