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力量完全不同于魂力的锋利。
沈妤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慕魂大陆之外的世界,还有除了魂力之外别的强大力量。
老者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权杖幻影,而他的力量在不断流逝。
沈妤被权杖巨大的吸力扯过去,与老者相撞。
纤细的身影直直穿过老者的实体与他重合。
权杖光芒大盛,绿光由老者转移到沈妤身上,沈妤的身影由虚变实,老者由实变虚。
“巫魅族,一生只有一次祈福的机会,以巫神之术祛除秽魅,以知天意。”
老者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忧福不同,他为巫族世世代代祈过福。”
所以,他被万魅缠身。
所以,他的大限将至。
所以,原本短命的巫族人至少也有五百年的寿命。
沈妤没有听错,老者的话语之中隐藏着敬佩与尊崇。
老者整个人都化为绿光直冲进沈妤的识海最深处。
沈妤的意识也不受控制的跟着陷入一片白光之中。
光影乱蹿,混乱不堪。
沈妤迷迷糊糊睁眼,只有一些陌生的人,和陌生的场景。
天地融为一体,旷古的高崖之上,无数修士齐聚。
密密麻麻的人,将一切退路都堵死。
“神水,人人得而诛之。”
“黑市枉顾人命,利人欲,妄天法,已为世间所不容。”
“沈妤,牟取暴利,该诛——”
沈妤转头,毁天灭地的剑气还有无数道魂力朝她一人攻来。
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皮肉散乱,筋骨齐断,她的意识一点点消散,最后泯灭于天地之间。
“不要……不要——”
沈妤从地上挣扎着醒来,满头大汗,心里的恐惧挥之不去,识海之中的绿色只有微弱的光。
“小辈,就连天都不能完全掌控住人,你,又在放肆什么?不要妄图以一己之力去挑战全天下的修士。”
“一个人,实在太过渺小,哪怕你活了上万年,也比不过时间与天地的亘古,切勿太过自负。”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实现绝对掌控。”
绿色渐渐与识海的蓝色相融,原本空中的权杖也开始消散。
与此同时,遥远的古树下。
上百名绿瞳巫魅族人脸上画着白色的图腾,像是举行某种仪式,围着古树诵念稀奇古怪的咒语。
陡然,古树变矮了几分。
站在最中央的老婆婆不敢抬头,嘴唇微微抽动,几滴浑浊的泪水落在祈福的手上,最后化为绿光钻入古树发冠。
无数绿光汇聚到发冠,指引下一代巫魅族长的诞生。
……
沈妤第一次感受到心台清明。
那是与突破境界大相径庭的感觉。
老者,是第一个教导她的人。
“我不可能放弃我的心血,但……”
沈妤坐在地上,抬眸看向半空中已经消散得几近透明的权杖。
“前辈千古。”
老者似乎欣慰的笑了一声,声音实在太过虚无,虚无到沈妤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终于,绿光消散。
沈妤爬起来,压下心里的余悸,抬腿往前走。
在一脚踏出绿原的那一刻,沈妤清晰的感受到天地对她的恶意。
身上的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浑身发着黑气。
沈妤无视掉若有若无的阻力,坚持将另一只脚抽出来。
整个人钻出绿原,似出了什么无形结界,身上的死气一刻比一刻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沈妤面无表情将忧福放出来,身上的契约自动解除,脚底的阵法出现了一息又快速消散。
在瞥见他的那一刻,猛的愣住。
原本十五岁的少年模样此时已经垂垂老矣,他像一个脸皮被扯下来粘在骨头上却没粘稳的假货娃娃,头发银白,肩膀上掉下一捋白发,被风吹散。
“你……”沈妤一时失语,只觉得苍老真是可怕。
她不想变老,不想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忧福半瘫在地上,极为困难的朝她露出一个笑:“抱歉,骗了你,我……我可能早就不止五十岁了……”
过了半晌,忧福好似在哭,沈妤抬眼看,他没有眼泪。
“我必须死的……爷爷也知道……只是我不能死在禁魂原……”
“我没有和爷爷告别……”
禁魂原……是他生活的地方……
他到底活了多久?他不记得,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他只为族人祈福了一次,一次却祈祷了一生。
忧福渐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真的变得好老,老到呼吸都变得费劲。
沈妤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点老死。
随着生命的流逝,百魅从他身体里泄出,张牙舞爪,沈妤猛的离得远了一些。
凶猛的秽魅力量强到可怕,沈妤不由自主的想,也许老者也不一定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一时之间只觉身心俱寒,本能地想逃。
秽魅飞出还不到十米,消散于天地,再强大还是被天地毁灭。
无论是巫神还是秽魅,都不能出禁魂原。
沈妤放松下来,冷冷地看着忧福的尸体化为白骨,又化为白灰,最后什么也不剩。
她不知道忧福和老者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她只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任何人死。
她没有要守护的族人,也没有需要担起的重任,更做不出牺牲自己换取全族活命的大义举动。
沈妤只觉得他们愚不可及。
身上的死气欲重,压得她站着都累,好似背后背了一座大山,沈妤不得不拿出神机草。
紫色的神草在碰上死气的一瞬开始吸收,每吸收一立方死气,神机草的一块紫色就会变白。
大约过了一刻钟,死气被尽数吞噬,神机草也变得苍白枯萎。
沈妤只觉全身轻松。
心台的清明加上死气的消失,让她的身体都变得轻盈。
沈妤找了一条河,简单清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才动身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