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女子一身烟绿色锦袍，肌肤胜雪，此时眉宇间有着涔涔细汗，本就纤细的身影更显娇弱。

沈珏一手给她传魂力，一手替她擦掉细汗，脸上的哀愁挡都挡不住。

阿妤身上有内伤。

他不在的五十几年里，定是没人可以帮她。

“她真的没事，你信我，我很厉害的。”

童生不明白沈珏为什么要露出这副表情，明明她没事不是吗？

沈珏没抬眼，只是表情越来越哀伤，他一贯是一个表情，很少显露什么情绪。

童生自己嘀咕了几句也没再打扰他，自己疯玩去了，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出过世的人……不，金莲来说，就是一棵树都够她稀罕很久。

沈妤恢复只觉，头疼得厉害，慢慢回想起昏倒前的景象，敏锐地察觉到身边有人，猛然惊醒，目光中寒意逼人，血腥的杀意在看清身边的人之后硬生生消散。

沈珏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防备与冷光。

她总是草木皆兵，恨不得将一切都消灭在源头。

沈妤有些怔愣，微微偏着头看他，没起身。

男子半跪半坐在地上，一双剑眉之下眼若桃花，一点泪痣如梦如幻，玉冠束发，着一身靛青衣衫，银丝镶边，竹雁暗绣。

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哀容，许是因为她目光的触及，那丝柔哀快速被笑意取代。

沈珏控制着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喜悦一些，实际上胸口处却是又堵又慌，让他无端涌出一些戾气。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为何就是不能有个人陪陪她呢？

“阿珏？你修炼完了？”沈妤快速起身，坐在地上，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沈珏点头，将自己的修为露给她看。

半晌，沈妤爬起来愉悦道：“你不知道我多厉害，我领悟了领域，还打过了轮脉境的于云深。”

“我遇到了无极，她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以后一定要带你见一见。”

沈珏伸手将她拉下来，坐在布料上，眸子始终落在她的眼睛上。

讲到无极，沈妤笑眯眯的，颇为愉悦，说到叶家又换上一副不喜的脸色。

“我不喜欢叶家，他们一点也不讲理。”

“有个老头儿可讨厌了，吼了我好几句，怎么说都不听，然后我就出来了。不过也不算太坏，就是出来了才遇到无极。”

“古珺他们好几个涅浴境的人，但是我逃出来了，厉害吧？”

不知何时沈珏低下头不再看她，心里的酸涩愈发汹涌。

他怕她看见他眼里的情绪，阿妤不需要的，她为自己所经历的而自豪，因为她确实很不凡。

可在他看来，那些狼狈的九死一生，那些不得不压抑的本性，都是她一人在孤独的苦中作乐。

阿妤忘了，在万千世界，有人不用经历这些也能风光无限。

他没忘，因为他没经历这些却与她一样突破了轮脉境，所以他难过。

沈珏拼命地调整情绪，沈妤顿了一瞬，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不再讲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转而讲她见过的风景。

她说有一面湖与慕魂学院的一样，烟波浩渺，宁静幽深……

沈珏没告诉她，他其实都知道。

在进入数万次的幻心境里，每一境都有她，他们其实从未分离，只是独孤是她的。

沈珏靠近她，如以往一样，亲昵地蹭她的脖颈，沈妤欣然回抱。

两人没有任何生疏，甚至比以往更甚，他们如同一体，相依相偎，不论时间如何变幻，都无法消磨彼此。

沈妤不知道他的动作带着最虔诚的安慰，沈珏也不知道她的回应带着本能的亲近。

他们只知道，时隔五十余年，两人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