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再次出现后来者。

女子毫不吝啬的将人请进来。

白玖一直盯着闭眼睡在玉像下的沈妤。

女子安静恬淡，比她更像天地的守卫者。

“你不恨她？她使你心性受损，使你家破人亡。”银发女子极为平静的问出这句话。

“我与她……我们与她之间，不是一个恨字可以概括的。”

直到今日，白玖还是会质问自己，为何会闹到这地步，明明谁都不想的。

那些被称为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有办法令时空倒流，就算她可以令时空倒流，那时的白玖又能做什么呢？

她打不过那些黑衣人，更打不过寒毒尊者，也阻止不了学院的人去秘境寻宝。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有些恩，有些仇，不是说了结就能了结的。”

鬼倾记忆深处的凤挽弦再一次被扯出，久违的情绪被一牵而动。

哪怕是她都不能避免那些难以言说的失落与难过。

“天外人，也有自己的难过吗？”

鬼倾嘴角轻扯，摇头，“我不是天外人，我本就是天梵界的一灵。”

上古时期的天梵界经过数百万年的演变，已经被分了慕魂大陆和魂仙境，灵力也退散化为了魂力。

“数百万年后世道，是怎样的？”

白玖脑海里尽是被神水毒害的人，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冷静：“很可悲。”

被人唾骂的药王谷温见臣，被人追打的叶家少主叶辰，被人污蔑倒打一耙的可怜人苏承。

在魂仙境这样的地方，当你不愿杀人之时，就会有人讲出弱肉强食的道理，可当你杀尽所有可杀之人之时，又会有人骂你残暴不仁。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安安稳稳活在世上？

“这世道不值得被人反复诉说，因为施害的人，往往隐藏在茫茫人海中，毫发无伤，而被不公正对待的人，想要获得抗辩的资格，却要冷静，克制，压抑，忍耐。”

白玖看向一旁的沈妤。

心狠的人因为心狠被人唾弃，心善的人又因为心善被人欺，这世道真的不好。

白玖知道，自己一直好运，所以她更要与人为伴，将更多的好运带给其他人。

如果气运可以被分散，她也宁愿的。

“一个合格的受害者，要有彻底干净毫无瑕疵的过往，禁得起无数双眼睛的审查,但只要稍有瑕疵，你的境遇就会变得理所应当。”

就像当你喝了一口神水，无数口神水就会接踵而至。

甚至当你想要戒掉，别人根本不会给你机会，各种诱惑只为了拉你一起下水。

“在没有瑕疵的基础上，你还要体面，宽容，柔软，温顺，拥有一些值得同情的品格。在面对问责之时，还要细心耐心，不厌其烦，磨去棱角。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学会隐忍不发，谋势而动，顺势而为，看淡结局。”

可怜的人哭闹是没有用的，别人只会责骂你为什么这么弱小，甚至跟着踩两脚。

“想要做一个受害者，实在是很难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得偿所愿的寥寥无几，这是人性，这就是这个世道。”

白玖越讲越觉得魂仙境仿佛一个地狱，活生生的将人全部吞掉，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鬼倾安安静静听着，与其说白玖是在诉说，不如说是在发泄，像是要把这些年独自的忍受与苦不堪言都倒出来。

等她平息了一切怨气，鬼倾才轻声开口：“这些年，你做的很好，天道选你固然是没错的，做个好人要比做个坏人付出多得多。”

“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在天梵界，只有强大的人才能选择做一个好人，其他人只是没有坏的资本和条件。”

“需要外力促使去遵守的规矩，而非自发想去做的那就不能称为一种良善，再说卑恶，亦然。”

女子指了指地上的沈妤，“如果她能选择出生在叶家，就不会有如今的她。”

“不择手段爬到最高，再以正治天下，固然令人诟病，可在数千年，乃至数万年后，世道会被改变。”

“有些时候，需要舍弃一些原则换取一些规矩。”

白玖附身相拜，“若白玖在途中未能如愿，亦无愧于天地之恩。”

鬼倾笑了一声，“于你而言，还需大道的指点么？”

白玖摇摇头，再次看向地上的沈妤，“白玖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在这座无数人向往的大殿，女子一点点将每个人都从迷茫里拉出来。

沈妤、沈珏、白玖、古珺、叶辰、凤念瑶，亦或者还有黑暗处的长孙羡和顾书雪……

鬼倾，这个名字本身就足以令人敬畏，比敬畏天地更神圣。

这种神圣不仅仅来自实力，还有包容一切，平视万物的大爱。

她比任何一个天道都要合格，比任何一个神明都要圣洁，比任何一个生灵都要懂得活着的意义与声嘶力竭。

主神煌收过许多神明，直至所有神明永眠，却无任何一神再似鬼倾。

当然，鬼倾者，垂辉映千春，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