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中午,向清宇和夏思尘坐在一棵大树浓郁的绿荫下,稀疏的阳光沿着绿叶的空隙层层洒落下来,刻下一地的光斑。走了一上午,学生们早已没了刚开始的激情,全都霜打的茄子般没精打采,在老师的不断鼓励,或者说是不断逼迫下,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每个人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和食物,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热吗?”望着正在将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来的夏思尘,向清宇难得的关心了一句,不过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人十分无语,“谁让你死乞白咧跟来的。”
似是早就习惯了,夏思尘也不说话,从包里拿出两瓶水来,一瓶递给向清宇,剩下的一瓶自己拧开盖子就喝了起来。刚刚喝玩,却发现向清宇并未喝手中的水,而是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惊异。
“怎么,不认得了?”
“不是,我就是好奇,一个女孩怎么能一下子喝这么多水。”
“嗯,这是个问题。”夏思尘素手轻点红唇,歪着脑袋,好似真的思索起来。看着她那煞是可爱的样子,向清宇刚刚想笑,却发现夏思尘的手不知何时伸了过来,又开始摧残起他的头发来。
“大哥,你的水。”罗松的话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嬉闹,向清宇神情得意的接过水,却并不去喝,而是冲夏思尘狡黠一笑。夏思尘一愣,只以为早上他说的小弟的事情是开玩笑,却没想到是真的。
“水和吃的一共十块钱,不过大哥,昨天买完东西明明将它放在你那里,怎么今天又跑到我书包里来了?真是奇怪。”
看着夏思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向清宇拍了拍额头:“有如此的小弟,真是不枉此生啊。”
待罗松走后,向清宇叫夏思尘自己先待一会儿,他自己却不知跑哪里去了。估计找那个罗松算账去了。想到这里,夏思尘微微一笑,拿起昨天买的零食就吃了起来。
“思尘。”
“恩?”夏思尘抬起头来,一抹温暖的笑容,随着正午的阳光,画入她逐渐深邃的眼眸。
“婉儿,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其实向清宇并没想夏思尘想的能那样,而是寻到独自一个人的林婉儿这儿来了。
“啊,没什么。”
“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
一模一样的提问,一模一样的回答。在这看似相同的背后,谁又知道藏着多少不同。
“婉儿,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们那天不是说好了吗?”知道林婉儿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向清宇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没人说话,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其实她是”还未说完,林婉儿就伸手掩住向清宇的嘴吧,“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不用担心,真的。”
“婉儿,”向清宇紧紧盯着林婉儿的双眼,林婉儿却是侧过身子,他伸手将她扳了回来,仍旧盯着她,“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啊?”林婉儿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最后要相信的,还是自己啊。”
林婉儿望着男孩渐渐黯淡下去的双眼,心中升起一股莫明的惆怅。她此时才是知道,眼前的男孩,才是最最真实的自己,而以往那个玩世不恭的他,只不过是悬浮在浩瀚人海的美丽泡沫罢了。
祈苋和夏思尘静静的做在浓郁的树荫下,彼此无话。空气中沉淀着一股微妙的味道。
“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了?”祈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夏思尘却感不到丝毫温暖。也许,炎热的温度,将它层层遮盖下来。
“或许吧。”她随意应了声,淡淡的话语,淡去了炎热,淡去了过往的情意。她忽然觉得,连回忆,也淡去了颜色,淡成了毫无生气的黑白相片,压抑,却无法忘却。
“清宇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仍在这里?”
“不知道。”
“不上课不要紧?”
“还好吧。”
“最进学习怎样?”
“马马虎虎吧。”
“不热吗?”
“恩。”
“清宇回来替我跟他打个招呼,我就先走了。”
“好。”
他问他的,她答她的。毫无生气的对话,却被时间残忍的拼凑在一起。但,纵使紧紧地拼在了一起,又怎能填补其中漆黑的空隙。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一眼望过去,只会叫人绝望。
她看着他离开。
他知道她看着自己离开。他笑。
他们曾经是如此近,现在却又那么远。
向清宇回来时见夏思尘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我才离开这么会儿,就舍不得了?”
夏思尘回过身来,双眼氤氲起的雾气,浓郁过任意一个夏日清晨,察觉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向清宇收敛了笑意。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怎么了?”他问她。她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他轻轻凑到她的耳边,嘴角浅浅蠕动了几下。他说:“你若相信。”
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听见身后夏日干燥的风,简单,却汹涌。
旁晚,活动结束后,向清宇和夏思尘一起回家,路上人很少。
“中午祈苋来找了我的。”
“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思尘,告诉我,好吗?”
她沉默。空气中只有嘈杂的蝉鸣。单调,连绵不绝。
“夏思尘,你笑得很难看咧。”
夏思尘忽然全身一颤,她看着身前的男孩,一如当日,她安慰他一样,含蓄,却有力。弥久难忘。
“分配生,知道吗?”夏思尘突然开口问他,却根本不打算叫他回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初中升高中,我们班有四个分配生的名额。获得这个名额的学生,中考可以加二十分。这些名额由学生投票决定,班干部则负责统计结果。那时祈苋是班长,他和学习委员负责这件事。”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好似不愿回忆这件事一般,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那时我比祈苋的票数多一票,而他,他,他竟然私自篡改统计结果,将我和他的票数换了过来。结果他成了分配生,而我,呵呵,就这样落选了。”她笑,用尽全身力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学习委员后来跟我讲的。”
“他为什么改你的而不改别人的?”
“因为我们票数最接近,最容易改,”
死一般的沉默。
“听我的,忘掉这一切,好吗?”到家时,向清宇说。
“好。”她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