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吩咐几个村民看好火势,以免酿成火灾,自己则盘膝而坐开始念经。他嘴唇阖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声音却似乎能响彻天地,就连“呜呜呜”的风声也被压了下去。
村民们见识了他的功力,心中开始慢慢放心。
大火遇干柴烧得正猛,刘二胖却疯疯癫癫地跑了过来。
他指着我师父破口大骂,还对着着火的老槐树手舞足蹈,他警告村民:“槐树是村里祖坟的守护神,你们放火烧槐树,祖宗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刘田根对他没什么耐心,叫了两个人把他押起来,可他还是拼命挣扎不肯就范,刘田根听他疯言疯语实在难听,大嘴巴子抡圆了“啪”甩在他脸上:“嘴里再他妈不干不净的,老子拔了你的牙!”
刘二胖连日来吃了好几个大嘴巴子,偏偏每回都甩在左脸上,所以他左半边脸这几天都是又红又肿,显得极不协调。
老槐树烧得差不多了,师父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他拿起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一张嘴全喷在刘二胖脸上,冷笑着说:“现在清醒了吗?”
我有些狐疑:“师父,他……被鬼上身了?”
师父没有说话。刘二胖耷拉着脑袋不再躁动了。师父冷哼一声让人把他拉走,然后就领着我来到槐树跟前。
老槐树被烧成光秃秃一根黑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槐树的树干上有好几层厚厚的油脂状物,乌漆漆黏糊糊的,像是烧的时候从树干里逼出来的油。
师父指着树干一声令下:“把树砍了,把树根也刨出来。”
村里别的人没有,干活的壮劳力到处都是。大家摩拳擦掌忙活了将将一个小时,原本种着老槐树的地方就出现一个大深坑。
“快看,树根下有东西。”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大家纷纷探着头往坑了看。
只见坑底露出一块板子,有人用铁锹刮了刮,发出刨子刨木头的声音,铁锹砸在木板上,“空空”作响。
我师父跳下去看了看,点头说:“这是一口棺材,肯定是这里没错。把棺材挖出来。”
村民们又挖了几铁锹,有人就惊呼:“这他妈是口白棺材!”
我自小在农村长大,村里的人家办丧事也见了不少,不过一直以来都只见过黑棺材,像这种白棺材简直是匪夷所思。
师父好像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点了一颗烟,指着底下的棺材说:“没事,挖吧。在从前,白棺材用来装没出阁的闺女。”
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刘田根绕着白棺材走了一圈,他发现有一条槐树根竟然像利剑一样穿破了棺材盖,插进了棺材里,他摇摇头说:“乖乖,这东西邪门的很。这棺材盖这么厚,竟然能被树根穿透?莫非真是要成精?”
师父说:“将军坟上那棵槐树是母槐,这棵是子槐。这槐必定是用母槐上长出的树苗移植过来的。它们同气连枝,所以子槐能把自己吸收到的阴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到那颗母槐里。”
有人就笑着说:“看这口白棺材木质不赖,棺材上雕龙画凤的,这里头埋的想必是个有钱人吧?”
师父笑着摇头:“这谁知道?连同树根一起烧了吧,留着是个祸害。”
刘田根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就这么烧了?不打开看看吗?”
师父说:“看什么?打开了都是祸,一把火烧了干净。只要能把母槐外围的子槐铲除干净,将军坟的风水局也就破了,从此以后你们村会越来越好。”
师父都这样说了,刘田根也不好说什么。他留恋地看一眼白棺材,摆摆手说:“烧,烧了吧。”
这回点火却没那么顺利。
点火用的打火机是老式的拨转轮、带打火石的那种,点火的人拨第一下没有点着,第二下直接把手给伤了。
转轮上有个豁口,那人的手拨在豁口上,血“呼啦呼啦”地留。
第二个点火的人还没走到棺材边上,就被脚底下一根树杈子绊倒,脑门磕在棺材角,也见了红。
第三个点火的人也是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他一边打滚,一边鬼哭狼嚎地叫:“我肚子疼啊,我肚子疼。我肚子被剑戳穿啦,疼死我啦,你们救救我吧……”
村民们一个一个面面相觑,也没人敢上前拉,也没人敢上前点火。
我师父从旁边掂起一把斧头,纵身一跃跳到棺材上,然后把戳到棺材里的那条树根一斧头砍断。他把斧头一扔,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棺材里的树根拉上来。
我想上去给他帮忙,他急急吼我:“不要上来!”我就站在原地不敢动。
师父费了好大的力气拔出了树根,又吩咐我去找一块红布。我很快找来了红布,他把棺材上的窟窿一盖,刚刚还打着滚叫肚子疼的人立刻就不叫了。
师父从棺材上跳下来,浇上汽油,亲自打着火把棺材点了。火舌像是猛兽的巨口,一下子就把棺材和树根吞没了,一股烂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火苗很快就把棺材上的红布烧成了灰,站的离棺材近的两个人就像伸着脖子往棺材里看,师父眉毛一竖,厉声喝止:“都背过身去!”
众人不解,迟疑着没有动。我师父就说:“我丑话说前头,谁要是偷看了棺材里的东西,就把眼珠子扣出来扔火里,否则就准备好寿衣棺材等死吧。”
每个人都好奇棺材里到底装了什么。我也很好奇。但是师父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谁也不敢轻易违抗。
大火把棺材烧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剩下的两处坟圈子只能放到明天处理。我本以为,等按部就班地解了将军坟的风水局,一切就会风平浪静,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事了。
出事的是刘自,他死了,吊死在第二处坟圈子入口的那棵老槐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