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这大块头明明是冲你来的,你直接把他丢给小谢谢,是不是不太好?”猫猫国师跳到李往矣近前,嫩声询问。
它最终还是觉得,小李子这样做,有些欺辱人。
李往矣回道:“我是一个斯文的人,实在是不喜欢打架,有这闲工夫,多读几本书不好么,剑来扇往的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干脆往后倒去,斜躺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道:“我乏了,先睡会儿觉,他们打完了再叫我。”
猫猫国师咋舌:“你要睡觉?你施展的【寒山斜径】就不管了?这样会不会太侮辱人了?”
连宁小枝也是小脸惊讶。
然而李往矣却头枕双臂,真个合上眼,睡起觉来。
道域之中的【寒山斜径】竟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旧横亘在空中,化作一座大阵,囊括住谢嘉树和凌焚天。
他们的对话,传进了【寒山斜径】里面,谢嘉树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但并不觉得奇怪。
这是李更新这货能做出来的事。
以前还在书院的时候,只要有夫子、讲席等前辈大贤在旁边,从来不愿意出力,各种想方设法地偷懒。
现在是赖上他这位“师兄”了。
他只比他大几个月而已,又不是一個先生,算哪门子的师兄?
平常没事的时候,也没见这货叫一句师兄,反而一口一个谢家子,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与自己不熟。
现在倒好……
但也没办法,终归是上了这货的当,被“关”在了这【寒山斜径】之中。
凌焚天却没他这好脾气,听得李往矣要睡觉,连看都懒得看后,登时勃然大怒:“竖子安敢辱我!”
嗤!嗤!嗤!嗤!嗤……
手中长剑霎时间斩出上百道剑锋,撇开谢嘉树,以铁剑开天之势,杀向四周的青石斜径、枫林、白云,要一剑洞穿【寒山斜径】,好去找李往矣算账。
环作一拳的青石斜径,与绚烂枫林、悠悠白云,在狂暴剑势的冲击下一阵摇晃,然而位于半山腰处的那座凉亭,却纹丝不动。
最终摇晃的青石斜径、绚烂枫林、悠悠白云,也都稳定了下来。
凌焚天愤怒的一击,并没能击溃【寒山斜径】。
到了这个时候,身为十境大圆满的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发现了半山腰处的那处凉亭,乃是这【寒山斜径】大阵的阵眼。
唯有摧毁它,才能破开这座神通大阵。
凌焚天旋即目光一凝,手中长剑高扬,与熊熊燃烧的烈焰融为一体,剑锋直指半山处凉亭。
就在这时,一道丰神俊秀的身影,出现在凉亭之中。
“凌兄,想要摧毁半山亭,得先过我这一关。”
凌焚天神情冰冷地盯着凉亭中的身影,道:“谢嘉树,这一剑,乃是我近日闭关才悟出来的,真正的‘焚天一剑’,你接不住!”
谢嘉树淡然笑道:“是么?但我想试试。”
他轻摇折扇,风度翩翩,比起闲散惫懒的李往矣来,还更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采。
与此同时,在他的折扇扇面上,出现了一座气势苍茫的天地,以及一株巍然挺立的小树。
……
场域之外,客栈屋顶上,睡得正香的李往矣,突然被人摇醒了。
“喂,打完了,他们两个人已经出来了,快醒醒!”
李往矣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圆乎乎毛茸茸的小猫脸,凑到近前。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打完了?谁赢了?”
旁边的宁小枝插话道:“好像是谢哥哥。”
李往矣坐起身子,便看到谢嘉树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了客栈屋顶上,猫猫国师布下的道域,与他幻化出来的【寒山斜径】,都已经消失。
而凌焚天,则神色复杂地站在对面酒肆的屋檐上。
见他醒来,脸色黢黑,眼神愤然地瞪过来。
李往矣问道:“用了几招赢的?我都睡了一大觉。”
谢嘉树懒得搭理他。
凌焚天则冷声开口道:“李往矣,败在谢嘉树手里,我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但是对于你……”
他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我是奔伱而来的,无论如何,你今日必须接我一剑!”
旋即也不管李往矣什么反应,便直接长剑斜斩,伴随一道乌黑幽邃的火焰,破空而来。
“唉,明明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呢?”
李往矣摇头叹息,而后一掌拍出。
“砰!”
伴随一声闷响,身材高大的凌焚天倒飞出去,剑势、幽火,也随之溃散。
“你这君子不争掌,融入了‘变’之新义,越发厉害了,真有不可相争之势。”谢嘉树讶然道。
作为与李往矣从小“斗”到大的人,他自然知道李往矣这自创的君子不争掌。
李往矣十分谦虚地道:“微末小技而已,与你【天下树】比起来,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谢嘉树很想翻个白眼。
说话间,凌焚天已经从街道飞起,重新落在一座商铺的屋顶上。
“今日赐教,凌某记住了,山高水长,江湖风大,他日有机会,凌某定再来讨教!”
说完他就化作一道惊鸿,掠向了远空。
待他的身影消逝在天际后,谢嘉树道:“你今天有点胡闹了,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止凌家另外‘两剑’,整个中土神洲的年轻一代,都会来找你问剑、问道。”
李往矣却浑不在意道:“他气势汹汹地找上来,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非要出剑,我又岂会惯着他?”
“至于中土神洲其他人,他们打不过萧野,难道就能在我这里讨得便宜?”
“如果真要纠缠不休,我也不介意把他们当初磨刀石,正好阿笑教我的道法,还只刚刚入门呢。”
谢嘉树了解李往矣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便知他已有定计,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三人一猫随即返回客栈独院。
因为有妖圣道场存在,整个长街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也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幕。
“咱们来说说你的【儒世界】吧。”谢嘉树提议道。
与凌焚天一战,虽然胜了,却让他看到了一些异样东西,此刻已没有了睡意,生起了一股急切感。
想要讨论完【儒世界】后,便带着宁小枝返回书院,然后去往西净土洲。
李往矣点点头:“你先说。”
谢嘉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在这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小天地里,独以儒术治世的寒国,并没有像许多先贤预想的那般,出现一个君贤臣良、父慈子孝、万物兴荣、百姓安乐、天下大同的世界。”
“其演化结果,反而似乎与我儒家宗旨相悖。”
“在寒国王室堕落崩坏,失去民心,儒家大贤王新受禅让,取而代之,恢复周礼,遍行儒法纲常后,竟然仅仅十几年,便引得灾民四起,天下大乱。”
“这是为何?”
在【儒世界】中,看到这一幕,让谢嘉树这位寒山书院天骄,太过惊异,所以在之前,他准备好好思考,再与李往矣探讨议论。
李往矣笑着回道:“我暂时也答不上来,自从造化这方小天地后,除了定下‘独以儒法治世’的大道法则后,我没有做任何干预。”
“甚至为了避免受我这位‘老天爷’的无形影响,我都没有时刻观察它,完全让它自行发展、演化。”
“在新朝恢复周礼,完全遵行儒门纲常后,寒国局势反而更加崩坏,天下一片动乱,百姓更加民不聊生这个现象,或许是独尊儒术的必然后果,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偶然现象。”
“对于这点,我觉得一,需要继续观察,看看这个世界究竟会走向何方;二,抹去一切,再来一次,以为对照。”
说到这里,李往矣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在听得入神的猫猫国师的催促下,他才再次开口:“如果第二次演化,没有出现这个结果,那还好说;而如果仍会出现这一幕,那就说明独以儒术治世,必然会引来崩坏、动乱。”
“当然,至于崩坏、动乱之后,会不会有新的局面,大乱之后迎来大治,则回到第一点,仍需要再看。”
谢嘉树听完思索起来。
半晌之后道:“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还是太过急切了,想要验证一门学说,是否真的适合天地人事,岂是那么容易的?必然要经历漫长岁月的践行与验证才行。”
“更新,你演化【儒世界】的想法,简直是造化之功,着实巧妙,我真心佩服!”
说着他就要拱手以拜。
李往矣拦住他:“你少来,你才是咱们寒山书院这一代的门面,无可置疑的第一天才,你少给我戴高帽。”
谢嘉树笑笑,也不跟他争这个。
反正在他心里,眼前这货一直都是寒山书院的第一读书种子,现在看了【儒世界】,就更认定这一定了。
以后遇到别人问起,还得说他。
“时不我待,我这就走吧,我希望你早日去归墟,寻得山长的下落。”谢嘉树准备告辞。
李往矣也不挽留:“行,你一定要保护好小枝,我去了归墟后,无论有无结果,都会给书院去信,然后前往东蓬莱洲。”
又对小姑娘道:“小枝,大哥哥去海上归墟太过危险,你跟着谢哥哥先去书院,好好读书,等我事了,就回书院看你。”
宁小枝乖巧地点点头:“嗯嗯,大哥哥不用担心我,我跟谢哥哥走,在书院等你回来!”
谢嘉树怕小姑娘离开李往矣,会有些怕生,也宽慰道:“放心吧小枝,几位夫子还有吴老夫人,都惦记着你,去了书院后的一切事物都安排好了,咱们坐传送大阵回去,很快便能返回书院。”
“到了后,你直接住进听溪园,可以看看你大哥哥从小读书、生活的地方。”
宁小枝灿烂笑道:“嗯嗯,我也很期待见到各位夫子和吴婆婆!”
李往矣揉了揉单纯而懂事的小姑娘,又看向狸花小猫,问道:“国师大人,你怎么样?要不要也跟着去书院看看?你不是喜欢读书吗,书院有看不完的书。”
猫猫国师看看谢嘉树,又看看身着白色锦裘的李往矣,有些犹豫。
“或者你要返回天香国?”
“当然,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去海上归墟,都随你自己的意愿。”
猫猫国师睫毛眨动,想了想半晌后回道:“我还是继续跟你出海吧,不知道怎么的,你身上的浩然之气,让我感觉到很亲切,好像能帮助我早一些完成涅槃。”
谢嘉树道:“更新,那就让国师大人跟着你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海上归墟可不是一个善地。”
既然小奶猫选择跟他走,李往矣自然也不会拒绝,微笑道:“行,那就咱俩继续携手闯荡江湖吧,我会照看好你的。”
猫猫国师却撇嘴:“嘁,你一个小小的十境,能照看得了谁?猫猫可是妖圣,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听到这稚嫩而豪气的话语,李往矣、谢嘉树、宁小枝三人都笑了起来。
又互相叮咛了几句,谢嘉树就带着宁小枝离去了。
李往矣把他们送到北城门外,然后领着猫猫国师,继续东行,前往东南海滨。
当这两方都远去后,鹤州城突然有一位老乞丐出现在街上,看了一眼两个方向,咕哝道:“陆牧之那老货门下,出了两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啊。”
“尤其是这个李往矣,真不愧是与北洲神主结下道契姻缘之人,有超然绝世之姿。”
“不过他这趟海上归墟之行,伴随莫大的劫数,也不知道能不能渡得过去,若是渡不过去,着实有些可惜啊。”
说着老乞丐拿出脏兮兮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
“咦,没酒了,这个时候岂能无酒?”
老乞丐砸吧着干涸的嘴唇,有些失落,随即老眼一转自语道:“那小子身上好像藏着不少好酒,要不然去偷一壶来喝?“
“可若是喝了他的酒,岂不是承了他的情,却是不好不还的,要不然北洲神主肯定会找上来。”
“哎呀呀,真叫人好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