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女娲谷微雨。山腰间氤氲着腾腾雾气,树林迷蒙在其中,一切就如同仙境一般。女娲撑着伞,清晨便出门,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当真正身处在这深山新雨中时,就连女娲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没有法力的帮助,没有三头凤的协助,她自己迈步在森林之中,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森林很静,没有鸟叫,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女娲伸出手,凉凉的水珠落在手心的感觉很好。她微微勾起唇,忘我的笑起来。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山路,看了多久山雾,淋了多久山雨。等她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然昏沉,雨也停了。
还未进门,一个身影便挡在女娲面前。她抬头才发现,竟然是日前昏迷的女子。现在看去,这女子似乎有些英气,没有预想中的弱不禁风。只是,那女子脸上的惊诧让女娲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女子握住女娲的手腕,语气很不友善。见女娲不回答,她又催促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女娲谷!”
“你有何事?”女娲问她。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娲谷!”女子不依不饶,随后像是想到什么,黯然失神道:“你也知道他的伤势了是不是?你来求女娲娘娘去救她的是不是!”
“……”
“我就知道,他那么爱你,你又怎么能不动心!”女子说着就落下泪来,她颤动的肩膀让人怜惜这个女子。“都怪我,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都是我不好!”
突然间,女子抬头,乞求女娲道:“你既然能到神山来,是不是和女娲娘娘有些交情?求求你,你和女娲娘娘说说,救救他吧!求你了!”
女娲看着她红色的眼睛,不知这个女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可以这样刻骨铭心。
“女帝!”剪水走过来,将那女子朝后推了推。“这位女子醒来了,一直说要见您!”
听见剪水这样说,女子由伤心变为震惊,然后是微微的绝望。她忍住泪水,哽咽道:“求女娲娘娘救命!”
剪水不喜这个女子的梨花带雨,略带刁难道:“每天世上都有无数人过世,若谁都帮,女帝还忙的过来吗?你还是抓紧时间下去吧,和你的心上人,过好最后的生活才好!”
话完,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我夫君命在旦夕,还请女娲娘娘救命!”
“你说你这人……”
剪水还想说什么,却被女娲打断。她道:“你叫什么?”
女子依旧垂头,道:“秦云。”
“秦云,你既然可以来到女娲谷,上了神山,证明你也是个坚韧的人。不过世间生老病死自有定数,并非找到我,就可以打破常伦的。你明白吗?”
“女娲娘娘怎么知道我夫君命就该绝?”秦云抬头,望着女娲的眼神中充满了自尊,虽然跪着,但丝毫没有羞辱感。见女娲不说话,秦云服软道:“我夫君是被人打伤,若女娲娘娘出手相救,一定会安然无恙!女娲娘娘慈悲,帮帮秦云吧!”
女娲听此言,微微动容。她软口道:“几日后我要出山一趟,你夫君现在那里?”
秦云松了口气,连忙回答说:“雷州,秦云的夫君是雷州将军,九命相柳!”
女娲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相柳这个名字像是前世的记忆,猛然间被翻出来,只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剪水发觉女娲的异样,开口对秦云道:“你走吧,雷州不顺路!”
说完,剪水扶着女娲绕过跪着的秦云,朝屋里走去。秦云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她们身后喊道:“若女娲娘娘不答应,秦云就在此长跪不起!”
剪水回头看了眼倔强的秦云,又望了女娲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夜,山雨骤来。整个树林处于飘摇之中,丝毫没有白日里的温柔缱绻,雨水随后即到,噼里啪啦的落在女娲谷里。山下的人家都已经入睡,山谷中除去雨水噼啪再也听不见其他。
女娲的屋子黑着灯,没有任何声响。而她的房前院子里,秦云已经被淋透,整个人瑟瑟发抖,因为夜深雨凉,嘴唇已经被冻成白色。在雨水中,她就像一片叶,随时都有可能飘然坠落。
秦云本是雷州世家秦家独女,虽然是人类,但从下就有超越男儿的雄心。早在十岁时,秦云便将雷州世家之子数落一通,还说出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带军出征的豪言。
但女子终究是女子,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秦云看不上世间男子,注定孤独终老的时候,相柳出现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秦云最初动心的人,并不是相柳,而是一个翩翩而降的青衣公子。那日秦云独自出游漠北,可巧不巧,遇到了觅食的狼群。就算她再怎么勇猛,终究抵不过狡猾的狼群。秦云看着周围三层的群狼,她自己都觉得会死在那里。
可是,就在这时,一身青衫的男子从天而降。他拉着秦云的手腕,眨眼间就已经离开狼群百丈远。
后来秦云才知道,相柳的速度是全大荒数一数二的,听说他的对手还没感觉什么,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
秦云回头看刚才他们带起来的黄沙纷纷落下时,情不自禁的感慨道:“真好看!”
吱呀门开的声音将秦云的思绪拉回来,原来没有相柳在心里的时候,自己的心那么冷。
女娲一身单衣站在门口,看着大雨中被雨水浇湿的,狼狈的秦云,不发一言。
良久之后,女娲轻轻谈了口气,转身进入屋里,并没有关门。秦云看见女娲在屋里点了灯,还放了两杯热水。她艰难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进房内。
未进门时,秦云还迟疑她这样合不合适进入。但当她身处其中时,才发现女娲的房中特别温暖,而她湿淋淋的衣服,不一会也被蒸干,没有丝毫不适应。
女娲没有看她,而是望着门外的大雨,眼神迷离的厉害。
“说说你和相柳的事吧,今夜无眠,想听故事。”
秦云心中冷笑,她竟然将别人的事情当做故事听!别人也就罢了,可那是相柳啊,爱了她几百年的相柳啊!
可是,秦云还是不得不开口,但她的语气中,满是得意和炫耀。
“我和相柳成亲了,你不知道吧?”
是的,秦云和相柳成亲了。
于公,相柳是雷州将军,秦云是雷州屈指可数的世家独女,门当户对,而且还可以解决军粮问题,就算相柳有不愿,康回也会让他欢欣鼓舞的娶秦云。
于私,相柳百年来未娶,秦云也未嫁。况且相柳还是唯一一个可以使秦云动心的人,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们便敲敲打打的成亲了。相柳的心理无从得知,但秦云是欢喜的。她虽然只是个人类,但说起心智,比那些鱼肉上神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她还有那样一个强大的家族,足以让相柳善待她。男人嘛,只要愿意接受一个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所以,秦云对自己的未来生活很有信心。
可是,秦云忘了,自己是将相柳与寻常男子相提并论的,但相柳,并非庸人。他的意思,应该和从外面买回来一个柜子桌椅什么的,没什么差别吧!
所以,新婚夜时,相柳没有到喜房,而是呆在书房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