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感觉一直没办法挥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上课的时候也没有睡觉，只是自己一个人一直在本子上写啊写的。

“不要资助生。”

“不要。”

诸如此类的话写满了整张空白的纸条，然后纸条又被从眼睛里面掉下来的眼泪打湿。

整个脸埋在手臂里面，作后一节课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就也已经到了放学的时候。

甚至没有和李明轩或者说是同桌的陈语嫣说一声，就直接在打铃的一瞬间挎上包，冲出了教室。

很想要知道，很想要知道，家里究竟是怎么了，就算是家里真的是已经穷困潦倒了，但是苏宣不是也在帮家里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申请贫困生的补助呢。

到家的时候就知道了确实就是这样一回事，苏宣拿着一只杯子站在门旁边，看见苏染回来就抬了抬自己手上的杯子：“染染回来了啊，本来我还想着去接你呢。”脸上的表情仍旧是往常那种平平淡淡的温和。这一瞬间，苏染甚至有了一种其实自己姐姐和陈易本质上并不存在什么很大的差别。

“姐，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么？”苏染走进大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家里都已经是一片狼藉了，有的没的东西全都统统的搬空了。

而家里的父母也完全没有找到人影，整个家里面最后一只完整的杯子正握在苏宣手上，满地的玻璃渣子，扎冷冷的看着眼睛疼。

“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了。”苏宣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远远地高过苏染的头顶，望向自己家门口那颗已经斜斜的看起来快要掉下的槐树。

“老年痴呆是什么意思？”苏染抓住了重点词又问了一遍。

“舅舅他因为上次的工伤的关系，导致老年痴呆提前了，一个人出了门，然后就是和隔壁村里的老头吵上了，接着就动刀了。”苏宣的眼神依旧是很平静，眼睛里面却是灰暗暗的一片没有光芒。

“你的意思是见红了？”苏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都已经不知何时带上了颤音，指尖抵着墙壁却还是觉得没有支点。

“不光是见红了，”苏宣又吸了一口气，“人家现在还躺在市医院的床上进行抢救，我也是刚从那边回来的。”

苏染站着的身子晃了晃，然后笑容僵了僵，半落在嘴角：“姐，你骗我的吧。”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妈每天都不去上班，都在家里看着他的，怎么可能会这样呢。”声音到最后变得越来越轻，呢甚至已经听不见了。

苏宣没有接话，先是站在那里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走了几步，到苏染身前的时候轻轻地声音晃过去：“散了就散了吧。”

散了，就散了吧。

后来邻村那个被自己父亲砍伤的老头因为在急救室里面失血过多而就此死去，而自己的父亲则在意料之中被告上了法庭，因为是老年痴呆加上还有点微弱的精神病的关系，所以并没有直接判决死刑，而是判决了终生监禁。苏染听到判决的时候心里那一颗大石头轰然落地。

父亲走进大铁门的时候，脚步停了停。然后转过来用着他难得清醒的目光看着女儿和妻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

铁门关上的时候苏染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们等你。”

母亲一夜之中老了10岁，也不哭闹，也不难过，只是常常一个人坐在她和父亲的那张如今破败的双人床上抱着父亲的照片笑，静静的笑。

苏染知道，母亲心里住了一个人，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