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面就像是很多个公立学校一样，总是人潮汹涌的可怕。尹遥夕和苏染找了个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面对面坐着。尹遥夕因为百般聊赖而两只脚上下甩动着，那边拿了三张饭卡的李明轩端着两只餐盘往这里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明媚且清爽，一如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明轩的那个瞬间，似乎就是这两年的时光，其实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来说并没有发生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李明轩的脸上因为排队的时间太长，排队的人太多而产生了一点疲惫的样子，不过当少年抬起头看见尹遥夕准备上前拿餐盘的时候又强打起精神，笑了一笑，接着对着苏染说：“等我一下，我再回去拿一下。”说着就要往回走了，看得出少年脸上的疲惫加上当时的天气炎热，苏染不经大脑的就说出口：“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们先吃。”说完之后其实很想要还站着的少年说出“这怎么行”这样的话，可是现实中他却只是扬起了一个感激的笑容，“那就麻烦你了。”

自己走到窗口前面，好不容易够着放在上面的餐盘，然后往回走。走到刚才那桌的时候却发现旁边已经围上了好多人，有些紧张地挤开人群，发现年级部的老师正愤怒的在那里咆哮着，很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把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问身边站着看热闹的同学：“同学，这里是怎么了啊？”

身边的女生被喊于是就转过头：“最近不是年级部管这方面管得比较紧嘛，那个尹遥夕今天不是和李明轩两个人一起来吃饭了么，这就被抓住了。”

太过于简明扼要的回答，苏染的大脑没有经过什么周密的考虑就已经走进了人群中心的空心区，那里的少女坐在位子上，头低在那里，像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却被抓个正着。李明轩站在一边，年级部的主任还在对着他进行着什么复杂繁琐却被称之为具有教育意义的训话。

站到尹遥夕身边，然后蹲下身来，握住少女已经有些变得冰冷的手，抬起头去看尹遥夕长发下面那双好看的眼睛。后者低下眼睛看着苏染很久：“染染，我很害怕。”

很害怕这样子的场景，害怕自己一个人站在中央，然后被无数的人围观。这样子的没有安全感，我所期望的世界根本就不是这样，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有那么多会对我冷眼相向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讽刺和挖苦，也不会有一些根本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那个天气阴沉的下午，父亲站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的嘴唇说出世界上最恶劣的言语。不想要记起来，不想要去想到。

拉住身边的尹遥夕已经冰冷的手，把她从位置上拉起来，迎着所有围观的目光走到年级部老师的面前，老师略带着惊讶的眼神转过身来，看着苏染脸上那种有点决绝的表情便问：“看什么？”

尹遥夕下意识的就想要松开苏染的手，然后转身就要逃离，身子都已经往苏染身后缩了很多，无言的害怕。

紧紧地握住身后少女的手，然后侧过身子将尹遥夕完全的挡在自己身后，迎着年级部老师的目光用自己一位自己从呼吸到现在最坚定的语气说：“尹遥夕是和我一起来吃饭的。”

周围的人有些哗然，老师愣了愣，显然有些没有想到苏染会以这样的话来为尹遥夕开脱，反应了一会之后又开口：“那这个男生是怎么回事？”说着就伸手指着站在一边靠着墙还皱着眉毛的李明轩。

苏染偏过头去看李明轩，然后对着看着自己很不解的李明轩笑了笑，轻柔的语气脱口而出：“偶然啊。”说着偶然啊这样的话，可是自己心里面就有种完全没办法压制的感伤从喉咙里面翻涌的滚上来，句末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坚持下去，破音的一塌糊涂。

感觉到苏染声音的颤抖和身体的微颤，尹遥夕死死的抓紧了苏染，头抵着苏染的肩膀，没有说话。

“偶然，哼，每个乱搞男女关系的都说是偶然！”年级部的老师这样说着。周围刚才才安静下去的人群又一下子冒出来，悉悉索索的在周围响个不停，自己所在的地方就像是世界的中心点，明明是自己渴望了很久的场景，但是却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周围的人都用了一种自己完全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眼神来看自己，就像是自己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完全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保护尹遥夕，可是别人就会觉得其实苏染你是在哗众取宠一样。

不被人理解的时候，人类总是渴望能够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站在一整个世界面前对着自己用柔和而婉转的嗓音说：“我相信你。”

这样子就已经足够。

所有的委屈都被自己在一瞬间尽数吞下，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看着年级部的老师：“我们以前是初中同学，一起吃个中饭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不妥，如果一定要有的话，大概就是我离开去拿了我自己的饭，让他们单独相处了不是么老师。”这句那么长的话，苏染似乎用尽了全身上下每一处能够用上的勇气，说完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坚持的理由了，脚都快要站不住。

尹遥夕伸出手扶住她，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老师，请你回答苏染刚才说的。”苏染侧过头去看自己身侧的尹遥夕，少女眼睛里面那种亮闪闪的执着，虽然说里面并不是纯粹的坚定，而是还掺杂着一点点的胆怯和想要后退的情绪，但是至少在这一瞬间之内，苏染坚信，尹遥夕是可以变回从前自己所依赖的发光少女的。

年级部的老师话卡在喉咙里，沉默的时间一长，三个人自己没有说话，但是周围围观的人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老师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诸如此类的话一点点的把三个人周围那些看不见的空荡填满。

李明轩侧过身子去看尹遥夕，眼睛里面是一种苏染很久之前就已经了解的深沉。

深沉的来源不外乎喜欢和讨厌。

而李明轩显然是前一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