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等等,我有事儿需要跟你商量,一会儿到我的书房来。”
“是。”
说罢,泉萤便同着霖之转身回府。
“霖之,你说爹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泉萤将墨块儿搁置在书案上,瞧一眼身后霖之。
“老爷找我家小姐能有什么事儿,肯定是商量那些词句什么的。”
霖之没读过书,自然不懂泉萤写的那些诗句。
“平日里老爷不也经常叫小姐去他的书房,商量吗?”
将一件水色披风披在泉萤身上,霖之便同着泉萤一同去了泉致镜的书房。
“爹,你找女儿有什么事儿?”
倾身坐到炉火旁,泉萤将披风递给霖之。
瞥一眼霖之,泉致镜见霖之推门离开,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自家小女。
眼前女子身着一袭鹦哥绿的棉袍衫子,斜纹领子的毛被染成了天青色,衬着一张如玉的鹅蛋脸,充盈着灵气的双眸,静下来竟也显得淡雅舒兰。
泉致镜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家的小女已经出落的如此明媚动人。
见泉致镜望着自己有些出神儿,泉萤忍不住出口将泉致镜的魂唤了回来。
“爹……”
“呃……听说元宵灯会你同敬儿游玩的时候碰到了尚书右仆射的小儿子泽浅?”
“恩。”
是遇见了,还说了那么几句话,也不知道爹问这做什么?
反正泉萤是没有往嫁娶那方面想,毕竟爹不同于娘。
可奈何世事难料。
“那萤儿觉得那尚书右仆射的小儿子泽浅,如何?”
“人不错,就是有些轻浮,对金石书画的研究更胜于太学里面的老家伙们。”
要说她对泽浅的印象,总得是不错的,现下的公子哥有哪个不纨绔的?泽浅又是尚书右仆射的小儿子,轻浮一些自然是说的过去的。
“那你可钟意?”
泉致镜见泉萤这般回答,心中不免的有些愉悦。
“自然是钟意的,现下能像泽浅这般有才的大家公子能有几个?”
更何况人长得也算的上是玉树临风的。
泉萤又不笨,听到泉致镜这番话,立马明白了其中原由。
忽又忆起当时夜晚,彩灯通明,一双眸子映着她映着星光。
他说:“是我眼拙,方才竟没有认出泉萤小姐。”
面颊不由生出几朵绯红,这被泉致镜看了去,又道。
“今儿下了早朝,尚书右仆射同我说道这件事儿,说自家小儿子很是钟意你,想问你意下如何?”
若是两情相悦,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祝福的,毕竟才子佳人他也不忍心拆散。
“一切但凭爹你做主。”
先前泉萤还觉得女子说这话着实有些矫情,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不知道如何去做才算是好罢了。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同泽尚书商量一下,你们二人年纪也算不得小了,早些成亲,我们也能少操心。”
坐在布满红色的房间内,望着脚下娘亲自给她绣的那双红绣鞋,耳畔是红烛在空气中炸开的声响。
泉萤没有想到,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如今她竟然结婚了,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男子。
一切来的是那么顺利。
红盖头被掀开的那一瞬间,她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眸子,映着她映着烛光。
“萤儿,这么久,我终于等到了你。”
“泽浅,余生你就陪我走吧。”
泉萤想,如果说,爱情必须翻越万重险山才能修的善终的话,那么,他们前世一定翻越了千万重险山才能得到如今的姻缘。
殊不知,老天从来不会让一个人太过顺利。
翌日清早,泽浅同泉萤刚刚敬完早茶,泽浅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有人直接冲到了前厅。
“夫人不好了,刚刚朝中传来消息,老爷被小人污害,被圣上流放了,一会儿就要动身。”
“什么?”
茶盏挣脱手的禁锢,碎了一地,泽浅望着来人,言语中有些颤抖。
“你方才说得可都是真的?”
泉萤起身扶住泽夫人,看着小厮,声音难得平静。
“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来。”
说罢还示意一旁的霖之给小厮端去一盏茶。
“是少夫人的父亲让我来通知你们的,说是有小人污蔑老爷背地里受人贿赂,替人在朝买官,圣上听信小人谗言,信以为真,今早儿早朝便下了命令,流放老爷到胡蛮之地,终身不得回来。老爷知道自己这一去,朝中那些看不惯自己的朝臣,会对泽家动手,所以,特意让少夫人的父亲传信,让你们快点儿逃……”
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泽浅打断了。
“父亲一生清廉,怎会贪污受贿,难道圣上就不明白吗?”
越想越气,泽浅忍不住起身准备朝门外走去,小厮见其行为,立马上前阻拦。
“小少爷去不得,老爷说了,谁也不许为他鸣冤,老爷说那些人既然又能力陷害于他。其在朝势力必然要比他大,小少爷这一去,不仅为老爷鸣不了冤,而且很可能将一家的性命给葬送掉,这样不值。”
“难道就任由人这样污蔑公公?”
泉萤在自家府中见过泽林之,见他言行,定然不是那贪污受贿之人。
小厮叹息:“老爷说了,他相信老天自有公道,总有一天他会沉冤得雪。少爷夫人现下所能做得,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父亲已经落得如此境地,让我逃亡,我怎会心甘?”
抬眸望一眼身侧娇人,只见那双明眸中有的是陪同和赞赏。
“泽浅,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就算是死,也一定会在一起。
“你们都别闹了!”
一直平静不言的泽夫人终于开了口。
“浅儿,你父亲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不许你们去,你们就老老实实呆着,我会让管家为你们备好车马,记住,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母亲……”
泽浅还有些不甘,却听泽夫人如此一言。
“母亲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你别忘了,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泉萤才同你结婚,好日子还没有过几天,你就让人家同你一同赴死,你可对得起人家?听母亲的话,赶紧离开,去一个谁也不知道你们的地方。”
毕竟泉萤和泽浅的名声很大。
泉萤听此言语,突然朝着泽夫人跪了下来,言辞坚定。
“婆婆,泉萤既然嫁了过来,就是泽家的人,泽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同泽浅怎能就这么逃走,有事情一起面对,大不了一死。”
“孩子,有些事情不是死亡这么简单。”
亲自扶起泉萤,泽夫人说的话有些重。
“死很容易,可是人死了,责任谁去担?如今林之出了事情,明理人儿都知道林之是被冤枉,总有一天,林之会沉冤得雪。所以,为了林之,为了泽家,你们必须要活下去。不然,到时候林之沉冤得雪之日,有谁能够看到?”
泽夫人轻拍着泉萤的手:“婆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往后同泽浅的生活定然不比现在,还望以后你能容忍泽浅的脾性,照顾着泽浅。听婆婆的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像是意识到什么,泽浅瞧着泽夫人:“母亲,那你呢?”
方才的那番话,很明显母亲并没有将自己考虑进去。
“我?”
抬眸望一眼泽府,已生了皱纹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回忆挥散不去。
“我啊,我就不走了,不然哪天你父亲回来找不到我,他又该着急了。”
林之这一生从富贵到贫穷,再到如今的地步,当年的大起大落他们都一起承受过了,今日也算不得什么。
泉萤没去听泽夫人的言语,单单地望着那双眼睛,许久,她转眸,对泽浅说道:“泽浅,我们走吧。”
那一刻,泉萤仿佛看到了什么。
泽浅将所需之物简单的打理好,望着这个曾经繁华的地方,突然心中有些凄凄然,这才一日的光景,泽府就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叮嘱好因为情分就在这儿的管家,泽浅终于同着泉萤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泽浅将泉萤护在怀中,望着那双灵气明眸。
“萤儿,当时你为什么松了口。”
他不明白,一直坚持同他共患难的泉萤竟然会松了口。
泉萤望着摇曳的车帘,说的不能再平静了。
“公公是为你着想,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固执而毁了自己。至于婆婆……”
眸底,一双略显苍老的眼眸平静地望着自己。
“那里有他的气息。”
虽然泽林之走了,但是泽林之的气息还在,所以泽夫人定然不会远走。
没遇上泽浅的时候,泉萤会说这些人傻,如今遇上了他,仿佛一切都可以理解了。
“泽浅,离开不是为了离开,而是为了再次回来。”
她知道,他的心中情绪,这时候她说不出什么,只能如此。
“泽浅,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