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
泽浅放下行李,有些疑惑的看着管家。
“来人可有说圣上唤我过去,可有什么事儿?”
管家摇头,将几件冬天的衣物放在一旁。
“这老奴倒是没问,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儿,毕竟咱们泽府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就算是老爷真的有错,小公子并未做错什么,圣上怎么也不可能治你的罪。”
瞧一眼那几件厚实的衣物,管家又道。
“自从小公子走了之后,夫人就一直替你担忧,大公子和二公子早就去了别的小村镇生活,唯有小公子生活在深山,夫人说深山里的气温比不得城里,所以便亲自做了几件厚实的冬衣,让小公子和少夫人穿,可别着了凉。”
泽浅伸手拿起那几件冬衣,嘴角上扬,话说出来却让人心疼。
“母亲总是这样,我也不小了,她还是这般操心。”
这下好了,父亲走了,母亲也随父亲去了,这也算是享福了。
将那几件厚实的冬衣放进行李,泽浅一切收拾停当后,才对管家吩咐道。
“管家,如今泽府是真的没了,你也不必再等下去了,早先父亲在皇城外数十里的一个小镇买了一所院落,等一切都弄完之后,你就搬走吧,余生好好过,别再跟着我们受苦了。”
府门口,泽浅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眼前这座府邸,里面的亭台院落,摆设无不精致,往后恐怕是要没落了。
上了去宫里的马车,泽浅再没有回头。
再见了,他从小出生的地方。
……
“泽公子,圣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老奴这就带你去。”
泽浅点头,同着老太监一起朝着御书房走去。
“罪臣泽林之之子泽浅参见圣上。”
瞧着眼前批阅奏折的人,泽浅直接跪了下来。
“起来吧。”
圣上将奏折放到一旁,望着那个眉眼像极了她的人。
“你可怨恨朕?”
泽浅低眸,行礼。
“罪臣不敢。”
要说不怨恨眼前人是不可能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泽浅再清楚不过,要一个无罪之人蒙受不白之冤,怎会不怨恨。
可是,他不敢,天子之怒,十里缟素,若是以前,家散了,只剩他一人,依着他的性子,自然是要全力反抗的,可是,如今,他已经有了她,他不能再做什么伤害自身的事情了。
“不敢?”
圣上有些不解,先前他可是对泽浅有些许了解的,他有何不敢?
“罪臣不敢,圣上乃天之骄子,这世上可有谁不是在圣上的掌控之下,罪臣不过是蝼蚁之身,又怎敢轻易反抗?”
袖中的手不自然的握在一起,青筋四露,可表面依旧平静。
“罪臣早已晓得圣上的威严,如今罪臣的家已经散了,罪臣只想一个人好好的生活,再不问世事。”
“难道你不想在朝为官?”
“不想。”
泽浅很是决绝。
“罪臣虽身为尚书右仆射之子,却没有罪臣父亲那般能力,罪臣没有什么心机,在朝堂之上生存。”
他还不想死的太早。
圣上望着泽浅,面容上没有表情,也猜不出,圣上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朕非要你为官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罪臣当真不适合做官,罪臣着实没有父亲那般能力。”
他拒绝。
“那有什么。”圣上笑了:“不会做官可以去学。你骨子里有着和你父亲一样的血肉,你最像他,他都能做好官,你一样也可以。”
“可……罪臣不明白。”
“这是朕欠林之的,前些年是朕糊涂,听了小人的话,误以为林之贪污受贿,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如今朕查清楚了,自然要恢复他的清白。”
泽浅低眸,恰好遮挡住他现下的眸光。
如今知道反悔了,当初怎么不去深究,现下父亲已死,再忏悔又有什么用?
“那圣上只要告知朝臣,父亲的清白,不就好了,何必要臣去做官?”
补偿吗?他不需要!
“朕晓得你不适合朝堂之上的官,恰好你母亲所生的地方,地方官辞退,朕只是派你去那里做官,泽浅,你怎么想?”
“臣……”
刚想说些什么,泽浅就被圣上打断了。
“那是你母亲生长的地方,作为儿子,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那是你的母亲。”
“臣不敢……”
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
出了宫,管家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小公子,行李已经准备好了,老奴这就……”
“不用了。”
泽浅望着那微微蓝的天,嘴脸轻勾,也不知道他的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圣上刚才让我进宫是宣布父亲是清白的……”
“太好了,老爷夫人若是九泉有知,定然会安心的。”
因为太过高兴,管家打断了泽浅的话。
“小公子,你看是不是要将少夫人接回来?”
“接回来做什么?管家你可有纸笔,我一会儿就要离开皇城,前往青城了。一会儿我会给姑娘写一封信,你捎带过去吧。”
“去青城?”
“为官。”
“这……”
管家面露难色,苍眸中甚至有些愤怒。圣上到底是如何想的,要小公子为官,岂不是为难于他?
“那少夫人怎么办?”
泽浅摇头。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该怎么办?他已经离开她整整十日有余,也不知道她吃饱了没?
“管家,泽府还有没有厨艺上好的厨子?”
是的,他怕了,他怕他的小姑娘故意诓她,自己吃不饱。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管家叹息:“他这个人最爱钱了,府中大部分的开销都花在了他身上。”
“他要多少银子都给他,一会儿将他同书信一起捎带过去。”
他不想他的小姑娘饿着,也不知道她是否吃的惯那厨子做得饭菜。
“老奴晓得了。”
管家将泽浅扶上车:“小公子你放心,老奴会尽量帮衬着少夫人的,只是小公子要照顾好自己,切莫让少夫人担心才是。”
“我晓得。”
他说过,有了她,他是不会再做让自己受伤的事儿,这样她会心疼。
泉萤看着我倒的那盏清茶,许久才道:“那辆马车带走了他,他在信中说,让我等他两三年,他说,等他安顿好青城那边儿的一切,就会让人来接我。管家带来的厨子,我又让管家带了回去,不是他做得饭,我吃的没有味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去了没多久就出事儿了。”
某日清晨,泽浅依旧早早地踏上了青城的城楼,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出神儿。
说到底,青城的天没有深山老林那里的天蓝,一天到晚总是雾蒙蒙的,就连旭日都蒙上了一层雾,看不得光彩。
他有些想她了。
“老爷,出事儿了!”
一人匆匆地跑上城楼,是师爷。
“有什么事儿,你先缓缓再说。”
青城的那些案子他处理起来还算轻松,又加上青城最近一直太平,因而,泽浅觉得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可,他错了。
师爷缓了口气儿,立马忙急忙慌地道:“听早先放在边关外的探子来报,胡蛮人在距离青城三公里处安了营寨,少时就要攻进青城了。老爷,咱们要不要向圣上派兵前来支援?”
“师爷,青城距离皇城有多远?”
这些年,泽浅总是一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模样,在他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百里之遥。”
“所以,你觉得现下派人去通知圣上,派人前来支援是个不错的法子?”
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等到敌军到了,他们还没有等到圣上派来支援的队伍,就已经被敌人给降伏了。
“这……”
师爷没说话,毕竟百里同三里可是天差地别。
“老爷,那我们现下怎么办?”
他虽是个师爷,却到底没有眼前这个不知道要比他年轻多少的男子聪明。
“青城是边关,应该有些兵将对不对?”
“确实。现在能供我们指挥的兵将少有一万多人。”
“一万人啊。”
还不错,应该能撑一段时日。
“青城处于易守易攻的地段,好在当初的城门建的极其牢固,能帮我们多撑上一段时间,你一会儿吩咐三百兵将在城楼上集合,万万不能让他们攻破我们的城门,剩下的分散在大街小巷,隐藏突击,最好在城门口做些陷阱,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
还有,你尽快让人去通知皇城的圣上,让他前来派兵支援。
谁也不知道胡蛮的大军什么时候攻过来,让那些兵将今夜提高警惕。”
“我这就去办。”
“去吧。”
泽浅依旧没有下城墙,只是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泽浅突然向将要离开的师爷问了一个问题。
“师爷,你有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