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晞，你说什么？”
江秋将耳朵放在莫晞那有些枯裂的唇瓣上方，仔细聆听着什么。
“阿郎，救……”
“莫晞，孤这就带你回去。”
江秋也不等莫晞说完，就直接将其抱在怀中，动作轻柔，如呵护至宝一般。
怀中莫晞那明眸依旧紧闭着，嘴里说着模糊的话语。
“阿郎，救……救救我们的……孩子。”
话语不重，可是在这个安静地只有呼吸存在的牢狱里，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每个人心中。
墨色眸眼望一眼怀中虚弱至极的娇人儿，平静无波，恍若那句话并未曾说出口似的。
“诶……”
将军叹息，望着江秋那抹背影，转身跟了上去。
他只不过是个将军，能说什么？就算他早就晓得这个名叫莫晞的女子有了家室，他也只能忍着。
将怀中人小心的放置在床铺上，一旁的太医连忙上前。江秋望一眼将军，转身走了出去。
“将军，可有想问的？”
“不曾。”
将军行礼，对于君臣之道，他早在数十面前见识过了。
“是吗。”
江秋还以为这里的将军同朝堂上那些老东西一般，不胜烦人呢。
“臣，只是臣，臣生来只听君的言辞，命令，其余的，不是臣要管。”
“你倒是明事理。”
花白胡子下的嘴角浅浅上扬，是吗？
“有施边缘的环境艰辛，将军在此驻守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过些时日同孤回朝吧。”
难得遇见一个不阻挠自己的大臣，江秋觉得，留在身边儿也是不错的。
可将军却拒绝了。
窗外，怪石同异木并存，就算在如此晴朗的苍穹下，仍旧显得阴森。
再回眸，苍眸平静的一如碧空。
“臣谢过王的美意，只不过在这里生活惯了，不想再动身子了。”
心下，扪心自问，想回去吗？
想，怎会不想，她在那个地方啊，哪怕偶尔看她一眼，他都觉得满足。可是时过境迁，他与她之间，早就断了羁绊。
“格安，最后一次，帮我好吗？”
“好。”
他答应了她，那个清晨，他带着对她的思念来到了这里，他要护她们母子一世长安的。
“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抬眸对上江秋的面容，不得不说，江秋很像她。
“臣老了，朝堂争斗这些，臣不想参与，也没了心力，帮不得王什么。这里的条件虽说艰苦，但臣也过得自在。”
“再说，臣若走了，谁来看着这里，有施虽已降和，但我们都晓得，有施根本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主儿。”
这些，江秋不是没想到。
“可以换人过来。”
江秋不相信，整个夏朝，没有一个人可以胜任这件事儿。
“王啊，换人这法子，不可取。臣初来这里的时候，吃了有施军队一年的苦头。”
手指向窗外，将军继续道。
“这个地方，于有施有绝对的益处，新来的兵将不熟悉地形，吃败仗是常事，诚然，咱们的将领有能力比老臣做得更好，可老臣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余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因而，老臣在这儿，于夏朝不失一个好法子。”
江秋没再说些什么，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强求人的君主。
是夜，星月无光，天暗沉的厉害。
“下去吧。”
“是。”
一众人等，随着江秋的命令离开房间。
“她吃药了吗？”
“吃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仆从被唤住。
“太医说，这位姑娘因不吃不喝了三日，腹中胎儿气息微弱，使得这位姑娘也受了影响，好在这位姑娘底子不错，并未有什么大毛病。因着，太医便开了几副安胎药。
这不，姑娘刚喝下药没多久，就乏了。”
江秋抬袖，仆从当即消失在房间内。
依坐在床畔，江秋为熟睡中的人儿掖好被角。
烛火摇曳，映着莫晞的颜容也是忽明忽暗的，手轻抚那苍白未退的的小脸儿，墨色眼眸有片刻出神儿。
“你呀，也别害怕，这里没有野兽的，再说了，有月亮，有我陪着，度过一晚上也没什么的。”
“我想变得有钱，然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
将落下的碎发别到莫晞耳后，江秋有些不明白，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怎会这般虚弱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还有了旁人的孩子，不是他的。
“阿郎……阿郎……阿郎……”
烛火下，熟睡的人儿突然眉头紧拧，一张小脸布满了不安，唇瓣翕动，却没有睁开眼眸，看一眼身侧人。
仿佛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我在。”
骨节分明的手覆上那双不安的柔荑，尽管心中有痛，江秋还是一遍接连一遍的安抚着睡梦中的娇人儿。
直至夜深，不安的人儿熟睡过去。
“你是谁？”
莫晞是伴随着初阳醒来的，这一觉她睡得踏实，睡梦中还隐隐约约感知到阿郎回来了。
“醒了？”
江秋抬眸，惺忪睡眼还昭示着昨夜他睡得不好，起身之间，骨头都咔咔作响，宣示着不满。
“你是谁？阿郎呢？”
莫晞也不接江秋的话，只是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明明昨晚睡梦中，她听到了，阿郎的声音，怎么现在哪哪都不见阿郎的身影。
难道，她只是做了梦？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这个清晨，两人的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可却意外的和恰。
“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莫晞确定这个房间里的摆设，不论是做梦还是现实，她都没有见过。
“这……”
江秋刚要开口回答，房门就应声被敲响了。
“姑娘，您醒了吗？药熬好了，您该吃药了。”
不等莫晞答应，江秋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将房门拉开了。
“王……”
端药的手明显有些发抖，药在颤抖中洒落了几滴。而端药的奴仆并未发觉江秋那双墨色眼眸中的不满。
“你可以离开了。”
几乎是抢夺似的，江秋将药端在自己手中，连带着声音也有些不满。
真不晓得，将军到底是怎样调教这里的奴仆的，大惊小怪的，没有一点儿稳重劲儿。八壹中文網
“药好了。”
又依坐在床畔，江秋的手轻轻搅动着汤药。
“大夫说，你身体虚弱，又有了身孕，必须吃药，这是安胎药，你若是不吃，你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
汤勺盛着安胎药送到莫晞嘴边儿。
莫晞并未曾拒绝，只是接过江秋手上的汤药。
“我自己来。”
看着莫晞老老实实的将汤药喝完，江秋眸眼微弯，他不会告诉她，他方才说的后半句是假的。
“这里是哪里？”
将空碗递给江秋，莫晞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显得疏离。
“将军府。”
“就同夏朝接壤的那个将军府？”
江秋点头。
“是。”
“呵～难怪。”
薄唇微弯，眼眸中是难以掩藏的讥讽。
“明明是自己昏庸无能，保不住自己的王位，却又不愿脱离荣华富贵，不惜用美色去换求自己的王位，这样的有施国王真是渣透了。”
侧眸望一眼江秋，眸中不缺的是冷漠。
“你们的王呢？我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
江秋顺着莫晞的话询求答案。
“自然是让他放了我。”
“那他要是不放呢？”
瞧着那纹理清晰的木碗，墨色眸眼的深处蕴藏着无人可知的情绪。
“凭什么不放？”
莫晞实在想不出江秋不放的原因。论貌美，她算不得上乘，普普通通有几分姿色，不过这在有施算不得出色，更何况，她已经嫁做人妇了，腹中还有了孩子。
“说不定这夏朝的王是看上了你。”
这话被江秋说的带着几分玩味儿，可若是仔细瞧他的眸眼，你就会发觉里面的真诚。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别说我没有美貌了，就算我有，可我已经嫁为人妇。”
手轻抚那还有些扁平的小腹，那盛满星河的眼眸中是江秋能瞧得见的柔情。
“更何况，我还有孩儿，就算夏国的王看上我了，可是我有了孩子，他不可能容忍我的孩子吧。”
谁会让一个于自己不想干的孩子分享他的荣华富贵？
“为什么不可能？”
江秋反问。
这话说的，江秋笑了。
“公子，你还没有成家立业吧。等你成家立业了就明白了，男人是不可能容忍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的孩子。更别提，那个人是你们高高在上的王了。”
“那也不一定。”
江秋喃喃细语，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打掉她腹中的胎儿，他既然爱了，就要接受她的全部，包括孩子。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接受我的孩子，我也不可能当他的妃子，我有我的丈夫。这个孩子，只能是我同我丈夫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