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绡宫碧安阁，青离身依雕花窗，望着窗外静静出神，身旁是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茶桌。

这样的情景不知维持了多长时间，有人行至茶桌旁，将其一一修整干净。

“怎么了？”

青离回眸，蓝色瞳眸望着唯落，嘴角微勾：“没什么。”

唯落将茶盏中残茶清理：“心事憋在心中可是不好受，我在你身侧，为何不说？”

青离笑笑，将茶盏拾起，准备冲洗时，却被唯落阻拦：“你最不善遮掩情绪，一脸心事占据了你容颜，还说没有？”

青离望眼杯盏，瞧着唯落娴熟的收拾自个留下的烂摊子，不由起身，正视唯落：“唯落，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唯落抬眸，望眼青离，很是不解：“为何这般说？”

青离若是算笨，估摸着这龙绡城里的女子便是笨到无地自容了。

伸手将新茶从一堆状似破烂的器具中翻找出来：“整个龙绡城，便属你的织绡手段最为精妙，还说自个笨。”

青离皱眉，望着唯落将茶壶盛上清水，放在炭火上烧制：“还不笨？连个茶水都不会烹煮。”

这是第几次询问唯落后，再次失败了？她现下已然记不得了。

唯落眸眼望着将要沸腾的茶壶，嘴角不由失笑出声：“怎么，你就不嫌累？”

青离眸眼仔细盯着唯落一举一动：“何意？”

唯落将新茶撒进茶壶：“做事要求十全十美还不算累？明明已是很好，为何不歇歇？”

青离撇嘴：“你就晓得安慰我，旁的女子或多或少会些茶艺，唯有我是一窍不通，说出去可不丢了你面子？”

唯落将新茶倒入杯盏，递与青离：“怎会这般说？旁的女子羡慕你还来不及，怎么嘲笑你？我们鲛人族何时以茶艺为傲了？我怎生不晓得？”

青离被唯落这般言语，逗笑了，眸眼含笑：“你竟晓得逗我。”

唯落小品一口茶，眸眼微眯：“青离，你只需做好一项就成，旁的，顺其自然。鲛活一世，就图个轻松。”

青离不答，一口一口饮着茶，也不去瞧唯落。

唯落摇头：“青离，何时你连茶都不会喝了？若是有心事，不妨同我说道说道，兴许我能帮你不是，憋在心里早晚会得病。”

青离抬眸，放下茶盏，刚欲说自身能有什么心事时，便见唯落一副明了面容，不由轻叹：“唯落，我们鲛人为何就不能上岸瞧瞧？”

什么都拥有，唯独不能上岸一望，这样的生活，有何意思？

唯落瞟一眼青离下身：“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鲛人浮在水面还是可以，若是出水，可是很难行走的。”

突然意识到什么，唯落将茶壶轻提，放置一处：“怎么，想去水面瞧瞧？”

青离摇头：“鲛族自古便有规定，不能浮出水面，更不能靠近凡人。我只是一介平凡子，怎能破坏规矩？”

唯落浅笑：“还不承认，你那眸眼就已深深将你出卖。”

青离顿时红了颜：“哪里？”

唯落将茶盏收好，准备清洗：“想去便去，那些规矩可有些久远了。”

青离望眼唯落，眸眼内含着深深笑意：“可是真的？”

将茶盏放入水中，唯落瞟一眼青离：“再这般说，我反悔亦是说不定的。”

青离眸眼微勾，一如夜晚海面上新月：“唯落，你最好了，我去去就回，保正不同你添麻烦。”

唯落起身，同青离一起离开碧安阁，望眼兴奋青离，他摇头：“青离，莫要忘记，你是鲛人，浮出水面可以，观望人镇亦可，就是不能上岸。”

青离甩甩她那条青色鱼尾：“我晓得。”

一路浮上海面，第一次，青离面对眼前景物，有些眼花缭乱，那些不同于海底景色的美，深深将她迷住。

此时，正值清晨，临近海面的几座渔屋正升起炊烟，袅袅白烟飘散空中，岸边沙滩有渔人正拾捡退潮的海物，偶尔看见青离，便会朝她大喊：“孩子，玩水时小心着些，莫要朝深处游，否则会回不到家的。”

青离则会对那些渔人笑笑，而后点头。

这般新鲜景物，不由让青离向往，脑海中竟然萌生出一种连自己都要被吓到的想法。

若是能天天在水面露头，那该有多美好。

而此时，就在青离冥想时，临岸渔村正发生着一件以强欺弱的景象。

只见一小男孩被众多孩子围在一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

耳畔是那些同他一般大小的幼童：“一个男孩子，却同女孩子那般娇弱，当真是丢我们渔村男孩子的脸。”

幼童不答，狭长凤眸低垂，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心中有声音在承认，那些孩童是对的，相比于那些男孩子，他的确有些瘦弱，但这救构成了他们欺辱的对象？

为何？

突然有一声音入耳，不大，却足矣让小男孩抬起面容，狭长凤眸盯着那些幼童，一字一句：“我不是野孩子。”

结果这句肯定只换来一阵嗤笑：“还不是野孩子？若非野孩子，你的阿爸呢？为何不曾见你阿爸出现？你阿母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你可定是你阿母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最后被他给弃了。”

小男孩听见此话，瞬间恼了，他立即起身，想要打一男孩子，让其住口，却奈何即力量有限，只换来他人的一阵嘲笑。

小男孩依旧坚守着自己阿母并非坏女人：“我阿母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子，她不会这般做。”

而小男孩这句回答，只是换来更强烈的打骂，最后停手时，小男孩全身上下没一出是好的。

那些孩子依旧觉得打人不解气，不知谁提议将小男孩扔进海中。

于是便见众人欢呼着抬起小男孩走向海边。

扔进海里的那刻，小男孩脑海一片空白，海水使他睁不开眸眼，内心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阿母并非坏女人。

他依旧相信，某天他的阿爸会身着绫罗绸缎，身骑高头大马前来接他同阿母离开这个小渔村。

脑袋渐渐昏沉间，小男孩嘴角依旧含着微笑，或许，他便要永离人世了吧。

再次睁眸，小男孩正浑身湿透，躺在海边的泥沙上。

抬眸望眼蓝天，男孩那双狭长凤眸微眯，嘴角一抹笑意带着坚定。人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既然如此，他便要变强，强到谁也不敢欺负了他。

耳畔有声音传来：“你醒了，有没有事？”

小男孩侧眸，一眼便瞧见身边青离，他缓缓坐起身子，狭长凤眸内尽是不解：“是你救得我？”

青离点头，望着小男孩浑身湿漉漉的模样，有些心疼：“你既不会浮水，为何依旧要下海？”

小男孩嘴角轻勾，笑着点头：“谢谢你，若非你，我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青离见小男孩恢复笑意，以为他好了许多，连连笑道：“无妨，你没事便好。”

小男孩行至浅滩，对着青离行一礼：“我唤怨苍，不知姑娘何名？”

“青离。”

小男孩听此，眸眼内尽是笑意：“青离，很好听的名字。”

青离嘴角笑意清浅：“谢谢。”

似乎忆起小男孩还未告知自己，为何要下海游泳，青离便问了出口。

小男孩眉心轻皱，随后嘴角含笑：“同朋友打赌，输了，也就甘愿受罚。”

青离听此，不由摇头叹息：“以生命为玩乐，着实轻率，万一没人发现，岂不一命呜呼？下次可要多多注意才是。”

怨苍只是笑笑，而后转移话题：“青离，我见你一直在水里待着，不冷吗？”

青离摇摇头，她并不晓得，何为冷。

怨苍见此，那双狭长凤眸里尽是歆羡：“真好，青离你的浮水功底当真扎实，我若是同你这般，定然坚持不到一刻钟，便会溺水而亡。”

青离摇头，原想告知怨苍自己是只鲛人时，脑海中却忆起鲛族规矩，遂之作罢。

眸眼含笑：“怨苍，何必羡慕于我，只要怨苍勤于练习，定然能够下海游玩。”

怨苍只笑不答。

怨苍望眼远方，眸眼内尽是不解：“青离，为何救我？”

青离皱眉，这话何意？难不成，怨苍想离世？

想到此处，青离不由有些害怕，连连摇头：“怨苍，生命很可贵，万万不能有放弃的念头儿。若是有何不顺心的事情可以同我说，虽然我不是很懂，但至少能够帮到你。”

见怨苍不答，青离越发焦急了：“真的，怨苍，你若是一时想不开，离世，你想想，那些爱你之人可有多伤心？”

怨苍见青离那副认真眸眼，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响：“青离，你这是想那里去了？我有许多事未完成，怎会同你那般想的，轻言放弃？”

青离见此，才意识到是自身过于紧张，不由嘴角轻勾，意识尴尬。

怨苍亦笑，只不过依旧询问：“青离，为何救我？我同你只是陌路，为何要相救？”

青离向后退了些许距离：“救人还需理由吗？眼睁睁瞧你死去，我是坐不到的。”

怨苍不答，狭长凤眸望着青离：“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