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柳念禾想起了系统说的话,李清远现在伤势极其严重,若再与江临渊一战,让伤势恶化到性命不保的地步.
她不敢再去想,匆忙挡在了江临渊的身前:“望江公子念及昔日恩情,放过大长老。”
她声音恳切,求着江临渊。
江临渊听了这话,眉头皱起,眼里闪过几丝失落,转瞬即逝。
“柳姑娘。”江临渊面色柔和,说话也是温和,“李宗师虽是强弩末失,但若是同我拼命,我也是性命难保。”
他这话的弦外之音是在告诉柳念禾:你这般担心你家大长老,可有想过我能否安然无恙?
可柳念禾脑海里尽是系统说的“李清远若不静心调养,伤势恶化后,也怕是活不了不久了”,现在还那有心思听得出这些?
“江公子救命之恩,念禾定当谨记于心,江公子日后若是有难,念禾也定当竭力相助,可今日,我家长老来接我了,念禾先一步告退了。”
柳念禾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说的坚定,也不等江临渊的回答,转过身去就往李清远方向走去。
可当她走到李清远身侧时,江临渊方才开口说道:“柳姑娘,今日你可不能走。”
“为何?”柳念禾眉头一皱,“你救下我,又不许我走,这跟不救又有何不同?”
江临渊面色依旧,语气温和:“我待柳姑娘为好友,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见柳姑娘置身于火海之中。”
“什么置身火海?”柳念禾脸上涌上几分不喜,“妖族虽强,可我太清宫又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现在这人间已经不是当初的人间了,柳姑娘有没有想过,踏仙宗的实力在众仙门之中可是有资格争当头首的,这么一大宗派,实力强劲,又是怎么让这妖族在其宗门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噬天大阵这样的恐怖阵法?”
说到这儿,江临渊顿了顿,目光移向李清远,问:“李宗师,与你交手之人又有几人是我妖族中人了?”
马车停在石路上,远处的光芒不再热烈,盛意逐渐落下,洒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柳念禾站在李清远的身侧,她想到了踏仙宗的温净义居然在妖族来袭时要杀了她。
销魂香确实是有迷人心智的效果,但这温净义真的是因为这销魂香而陷入了幻境,所以才向她杀来?又或是这踏仙宗早已与妖族有所勾结,而那温净义也是真的想要杀她?
柳念禾来不及去细想,耳边就又响起了江临渊的话语:
“天下的格局将要大改,妖为你们人族所憎恨,被你们视为一大祸乱之源,可殊不知,人心的肮脏,邪恶,丑陋才是你们最根本的祸乱源头!”
话到后面,声音逐渐多了戾气。江临渊脸上的柔和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厌恶,憎恨。
可也是骤然之间,江临渊脸上的那些情绪一并散去,如风过树梢不留痕迹一般:“柳姑娘,我视你为好友,是真心实意待你好的,我不想让你置身险境。”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走。柳姑娘,我会带你去一处秘境,那里远离俗世,过几年待这天下安定了,你再走,我绝不多说一句。”江临渊语气真挚,说的坦诚,目光直视柳念禾的双眸,没有一点儿躲闪回避。
柳念禾嘴皮微抬,欲要婉拒,就听一旁的李清远冷冷的说:“荒唐。”
只见李清远手中紧握的灵剑‘同尘’突然闪耀白光,灵力盛放,他抬剑朝江临渊杀去。
两人厮杀在了一起,柳念禾心中甚是担忧李清远的伤势,声音急切,大声喊道:“江公子,我知你是好意,但你这般做法岂不是强人所难?”
“柳姑娘勿要怪我。”江临渊只回了这么一句。
如江临渊先前所讲,李清远已是重伤之身,只怕是连平日里的一分气力都没有。
对于李清远的杀招,江临渊虽感到有些难缠,但还是化解得游刃有余,相反,这李清远的剑招渐渐杀的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之间,李清远感受到胸腔处传来阵剧痛,直逼脑中,在其胸口有一股腥味儿随着热液涌了上来。
柳念禾看见李清远嘴角处正在渐渐溢出血迹,她着急心切,将灵力汇聚于灵剑‘和光’上,想要上前战去,可下一瞬就感受到了从四肢传来的无力感,生生的垂着头俯下身去。
“江公子!”柳念禾抬头大喊道,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面色逐渐难看,“一月之后,我来找你,若还是不行,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跟你走!”
她这话说的决绝,唇齿间被口中的鲜血所浸染。
听得这话,江临渊退开来,不再与李清远厮杀。
“柳姑娘,你有伤在身,万不可再调动灵力。”江临渊再次提醒,眼里浮现些担忧之色,他想要上前看下柳念禾,却被李清远挡在了前面。
江临渊手中灵力更盛,可仅是刹那之间,那些灵力消散开来。
“柳姑娘,那便依你所言,我在临江等你。”他看向柳念禾,声音柔和,“当年之事,幸得柳姑娘相救,柳姑娘日后若有困难直说便是,我是一直视柳姑娘为朋友的。”
“江公子,多——”柳念禾还未讲完,就察觉到他面容上浮现些异样之色,于是改口道,“临渊兄,多谢了。”
李清远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一甩衣袍,来到柳念禾的身前。
柳念禾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夹在中间的两难之处,只好回避李清远的目光,看向江临渊:“临渊兄,这马车可否留给我?”
再看去,那辆马车停在路上,马儿时不时动动蹄子,目光瞟向各处。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柳姑娘你想用,拿走便是。”江临渊笑的温润。
可站在柳念禾的一旁李清远面色却是更沉了。
待江临渊走后,这空荡荡的路上仅剩下柳念禾和李清远两人,还有一辆停在路上的马车。
柳念禾来到马车前,拉开马车的纱帘,朝李清远扯出个笑容,道:“大长老,你先进来坐下,我来驾车。”
可李清远站在路边上归然不动,跟个稻草人一样,几息后,柳念禾才听他说道:“我能御剑。”
话罢,只见李清远御剑而行,而剑下的柳念禾驾着马车。
柳念禾百般劝说,可这李清远就是不肯下来,跟个牛皮筋一样只肯御剑。
从太清宫到蜀中要约莫七日,而柳念禾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柳念禾问了李清远方才得知,自己原来已经昏迷了一天。
仙武大会上妖族来袭,那噬天大阵导致仙门百家伤亡惨重,薛长老和师兄弟们也仅是保下性命。
蜀中现在危险,踏仙宗不可久留,李清远带他们冲出噬天大阵后,他们往太清宫回去。
而李清远,第一时间就来找柳念禾。
“大长老,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柳念禾抬头,看向上方立在剑上的李清远。
她心中其中是有几分猜想的,和光同尘,这两柄剑应该是有所联系,所以李清远才能找到。
李清远没有答话,只见他低吟,双手捏了个法诀,然后柳念禾的灵剑‘和光’居然自己飞了起来,直接生生的没入了同尘之中。
同尘是柄白色的剑,通体晶莹,似是染了仙气一般,绝尘蕴灵,可现在随着‘和光’剑硬生生的融入它的剑身,这‘同尘’剑的剑身逐渐多了些黑色的纹路,就连剑柄也多些黑色的印记。
“和光同尘本就是一件灵宝。”李清远声音轻缓,以往话语中的那些清冷都已不再,听着有些温和,“两柄剑如人一般,一个显形,一个藏魂。”
柳念禾听懂了,转念一想,露出笑容,问:“这剑是大长老的,又怎么到了薛长老那儿?”
李清远哑然,半响后,他突然说道:“仙武大会上的紫色雾气是销魂香,此毒虽毒性强烈,但却易解,用自身灵力灼烧血肉,便可解毒,你——?”
他讲的认认真真的,面色更是端正,跟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可却还没有等他讲完,柳念禾就笑出了声儿来。
李清远这转移话题的能力着实是笨拙,让人感到好笑。
柳念禾笑声轻盈,看着上方御剑的李清远,李清远垂眸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他们行走已久,柳念禾也驾驶这马车也有了一下午,而李清远也御剑御了一下午了。
李清远和柳念禾,一个御剑,一个驾车,顺着道路一直行到了天色昏暗,夜色落幕。
月色西沉,李清远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他身上所穿的青衣早已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在月色下只见得一抹血红。
柳念禾索性也不驾马车了,借助御风铃飞了上去,与李清远并行。
可柳念禾这么一做,惹得李清远有些生气:“胡闹,下去!”
李清远这话说的好像他不是在胡闹一样。
自从江临渊留下这辆马车走后,柳念禾在下面就一直喊着让李清远下来,可这李清远死活不肯,劝说多反而还让李清远生了点小脾气。
“大长老不也在御剑吗?”柳念禾语气有些放纵,“凭什么大长老可以御剑,我就不能用用御风铃了?”
“我这御风铃可比你这御剑轻松多了。”
李清远脚下的‘同尘’剑停下:“我与你怎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柳念禾声音渐渐过激,“大长老你伤势比我还重,又还剩几分灵力?此行离太清宫尚远,就你身上那点微弱灵力,只怕是都撑不过今天晚上!”
话讲到后面,柳念禾都直接称呼“你”了。
“放肆。”李清远声音低沉,含着几丝薄怒,顷刻之间,他身体血液急速喷涌,憋在心口处的那些淤血也顺势往上涌起。
李清远嘴中再次溢出血迹,可他嘴阖得严严实实的,见他这样,怕是还想再吞进去。
可柳念禾岂能如李清远的意,她上去就是给李清远胸口处一掌,李清远直接‘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乌黑粘稠的血液。
她见李清远吐了出来,立马就摆出一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态度:“大长老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方才见大长老胸口处有一只虫子,还以为是妖族的毒虫,方才急忙下手,可没想到是弟子眼花了,看错了。”
“大长老,弟子知错了。”她垂着头,双手立于身前,姿态摆得极低。
李清远知道柳念禾是故意的,可柳念禾都摆出这番姿态了,他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
“下去吧,你伤的不轻,不要再引动自身灵力了。”李清远这话说的顺畅,刚刚那口淤血吐出来之后,他这胸腔处确实是舒畅了不少。
柳念禾还是不动,又道:“大长老伤势更重,更应该休息,所以弟子恳请大长老也不要再御剑了。”
李清远没有回应,柳念禾偷偷瞧了他一眼,还是那张记忆中常见的脸庞,冷淡,平静,万般情绪藏于心,不露于形。
可在她看来,李清远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跟块顽石一样不开窍,这江临渊的车有什么坐不得的?是有针刺还是有毒?
她在心中思考片刻,重新组织语言,给了李清远一个台阶下:“大长老,弟子突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弟子——”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还故意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装出一副大病样,说话的语气也是逐渐微弱:“弟子..弟子怕是撑不住了。”
她这演技虽说拙劣,但那个味儿却是有了。
待她停止牵动自身灵力,让身体自然下坠时,突然有一股灵力将她的身心牵绕住。
这股灵力是李清远的。
柳念禾真觉得李清远不止是死鸭子嘴硬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比死鸭子还要死鸭子。
无可奈何之下,她被迫苏醒,接着演戏:“大长老能不能驾车,马车里坐着舒服,弟子想要躺着休息。”
这一次,她终于听到了想要的回答。
“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李清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是温和,是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