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容易查清，那些孩子都是十五六岁，对新事物的接受很快。在山区时就接触过手机电脑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来了大城市后更是如鱼得水。尤其林姿为了让他们跟上社会的步伐，每个房间都配备了电脑，给每个孩子都买了手机。他们每天无所事事，每天就泡在网上。有孩子对林姿的安排心生不满，于是上网发帖，帖子在网络上发酵，林姿再次成名。

林姿有点懵，她明明是想着怎么帮他们把日子过好，怎么变成骗孩子出门打工的恶毒黑心伪善人了？

林姿以前是苏敏机构的发言人，很多人把矛头对准苏敏的慈善机构，怀疑她打着慈善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毕竟现在很多所谓的慈善机构都早已被扒皮，大众对所谓的慈善都持怀疑态度。

苏敏不得不召开新闻发布会，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记者显然不买账。

“既然一次安排不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要他们过来？”记者提问。

“是我们预估错误，开始以为只有几个最多十几个人，没想到他们会一次性都来了。”机构发言人微笑以对。

“您的意思你们压根没准备好就把人都招过来了？”

“这里面有一个沟通不足，开始只说一个村子的毕业生，我们就只按一个村子的人数来安排。来了后才知道附近的村子听说这里可以安排学习以后在大城市工作，很多别的村的毕业生就一起过来了。”

“说到底你们就是没有安排好。”

“是，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那为什么要安排他们去工厂上班？”

“他们家里条件都不行，安排他们去上班是想让他们赚点钱，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对吧？”

“但是那些孩子不愿意，你们强迫他们过去？”

“我们没有强迫，我们只是这么安排，去不去看他们自己的意愿。钱是给他们自己赚的，他们领了工资都是自己留着，不是上交给我们机构。”

“为什么安排学习还要考试？是不是考试过不了，你们机构就不安排他们学习了？”

“他们有一百多人，我们要分批次安排。那么谁先谁后呢？这个顺序要怎么定？总得有个规则吧。别的方法可能大家更不会满意，觉得不公平。这个方法完全看他们自身的能力，更容易接受。至于考试不过我们就不会安排，我们是安排他们学手艺，不是参加中考。成绩只是区分他们的学习批次，不是为了卡他们。一批批来，总会把他们都安排好。”

“林小姐说她出钱安排他们吃住，所以他们得自己出去工作，不能吃白食？”

“林小姐的意思人得自力更生，不能什么都指望别人。他们来了，林小姐安排吃住，然后给他们安排工作赚钱，难道还错了？”

“如果他们不愿意，林小姐就不提供食宿了？”

“他们才十几岁，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林小姐不会就这么放着不管。他们不愿意，继续住着直到学校都找好直接去读书即可。请各位记者朋友清楚一件事，他们来回的车费，在上海的食宿，以后读书的学费生活费，毕业后的安家费，都是林小姐和我们机构承担。我们纯粹的出资培养他们，不需要他们任何的回馈。他们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不论是林小姐还是我们机构，我们不拿他们一分钱。”

“你们以后会继续培养他们吗？”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一项长期规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有了谋生的能力，以后才能把日子过好。明年他们有孩子毕业了，想来这边学手艺，我们一样这么安排。”

“不会因为今年的事影响到你们的规划？”

“不会，今年确实是我们前期没有沟通好，导致了一个信息差。很多人一时半会没法安排才想让他们赚点钱补贴下家里。”

...

虽然发布了记者会，但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件事的影响依然很恶劣。苏敏的机构被冠上压榨学生的帽子。林姿本人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本来她好不容易建立了自己的人脉圈，因为这件事很多人都戴有色眼镜看她。无亲无故，她那么为那些村民着想，原来是想从中渔利。

林姿什么都没有，靠给别人牵线，帮大家解决问题获取大家的信任。现在这么一件事，林姿的人脉圈岌岌可危。

“后悔吗？”苏敏打趣。

林姿摇头，“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不后悔。我做自己的事，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是你理想化了人心，你觉得你帮别人，别人就会领你的情，努力把日子过好。其实很多人没那么多上进心，有些人还好，别人推一步他走一步，有些人推都推不动。”

“我也发现了。大多数人都是好的，有机会愿意去争取，但是也有少部分人，想要的太多，自己又不愿意付出。”

“以后要形成个规范，不能这么没有章法。”

林姿点头，这次确实太措手不及。

苏敏想了想还是说了，“其实现在私人建学校早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国家十多年前就义务教育全免费了。到了年纪就可以上学，不存在没学上的情况。如果有，当地教育部门要担责的。”

林姿傻愣愣的看着苏敏。

“但是还是有很多名人捐学校，还有希望工程，对不对？”苏敏明知故问。

林姿点头。

“其实很多希望小学最后都荒废了。我们国家现在基本不存在适龄儿童上不了学的情况，只要发现了，当地政府肯定安排他们入学。有国家义务教育兜底，我们国家基本不存在失学儿童，就算有，也是父母为了超生不给他们上户口，导致他们上不了学。这些人一旦被发现，政府就会处理好，其实压根不需要私人的学校。”

“所以希望工程没意义？”林姿还是有点糊涂。

“有，不过这个已经不是建学校，而是提高学校的教育质量。教师是一份职业，谁给的钱多谁就可以请到优秀的老师。名师出高徒不是说着玩的，好的老师就是比一般的老师能提供更高水准的教育。越是经济发达地区越能提供优质的教育。”

林姿越来越糊涂了，苏敏到底想说什么，山区之所以需要援助，就是因为经济不发达，如果经济发达，哪里还需要援助。

“林姿，我想说你想帮助他们，还是要从教育入手。只是捐学校，没有好老师是远远不够的。初中毕业，就算学了手艺又能过多好？只有学到更多的知识，他们才会对自己进行规划，才能真正走出大山。”

“可是哪个好老师愿意去山区？”林姿苦笑。

“我们国家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的老师去西部援助几年，回来后职称升得快，而且愿意去西部的老师人事关系还是在东部，可以拿到三份工资，一份是原有的工资，一份是国家的补贴，还有就是西部也会给一份工资。有经济和职称上的激励，很多优秀的教师都愿意去西部服务几年。这样就提升了西部的教育质量，让国家间的教育发展更平衡一些。”

林姿明白了，可是更加无奈，“我没有国家层面的政策可以吸引优秀的老师过去。”

“但是我们可以砸钱，通过砸钱吸引优秀的人才。让他们去个三五年，回来后保证他们有好的去处，加上有金钱作为激励，我相信肯定有优秀的老师愿意过去。林姿，只有教育才能真正把一个地方盘活。”

“你都规划好了？”

“没呢，这只是我的想法，不是和你商量吗。我也是通过这次的事明白得先教他们明事理才能真正帮助他们。像这次这种，他们可能也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他们应该也只是想发泄心中的不满，却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说白了，就是没人教他们。”苏敏叹口气。

林姿点点头，真要说那群孩子故意坑她，她自己也不信。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子，没那么恶毒的心思。他们对林姿也是充满感激，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怨言罢了。

“你有教育方面的资源吗？如果承诺了可以给他们安排好去处，但是最后安排不了，不是坑人吗？”林姿问道。

“我找找关系，你不是在大学吗？你应该比我更有资源。”

“嗯，我也试着去找找吧。”林姿点头。

苏敏点点头。

“苏敏，我算是发现了，想做好一件事真的好难。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麻烦。本来我只是想帮帮他们，从来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

“这叫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如果你能把那个地方发展起来，以后回忆起来，这一生，也是做了有利于社会的好事。”

“嗯。”林姿大力点头。就像蝴蝶煽动翅膀，她从来没想过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虽然有孩子抗议，林姿依然决定实施工厂上班的计划，不能因为他们闹一闹就取消。但是这次不是强制性的，采取自愿的原则，愿意赚钱的就去，不愿意的算了。

林姿本以为没多少人愿意，出乎意料的，百分之八十的都愿意去上班。原来很多人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了家里，家里大人把他们骂了一顿，骂他们不知好歹。人家一心一意为他们考虑，他们还给林小姐泼污水。家里大人很生气，好几家的大人特意来了上海，把自己孩子狠狠骂了一顿。

也有家里嫌弃林姿多事，这些人家林姿一概不加理会。穷家养娇儿，她实在没那个耐烦心帮他们教孩子。

当初说好了接受孩子去打工，那些已经答应的老板也不好反悔。虽然有些心里嘀咕林姿是不是别有目的，但是不过几个打工的孩子罢了，也呆不了多久，最终大家还是如约接手，安排孩子去流水线上班。

林姿按照莫为教的，一个星期组织一次考试，每次取前三名安排学校去学习。看见身边的小伙伴陆陆续续都去了学校，剩下的人终于被激起了斗志，加上工厂实在辛苦，很多人明白了学习的珍贵。他们去学校后表现一直很不错。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慢慢走上正轨。

林姿的名声也一点一点的在挽回，那些合作的朋友看见林姿确确实实在帮那些人，再次对她改观。这次不同以往，那些山区来的孩子那么抹黑林姿，她依然平常心对他们，没有丢下他们不管，也没有倦怠，仿佛那事不曾发生过。

他们因此更加重视和林姿的关系，如果说以前只是以利益为导向，现在就有了那么点朋友的意味。这是个可以交朋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