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有一种感情,从来没有人能说清,你对我说那就叫爱情,你说爱是一种梦境,两个人在快乐中交融……”
柳笑笑一边深情地唱着“轮回”乐队的这首《爱情》,脑袋和眼神一边随那走过身边的“身影”移动,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楼梯处。
“嘿!嘿!嘿!嘿!”旁边的同学立峰喊道:“我说,我们的摇滚帅小伙儿,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么会儿突然深情地唱上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你平常哼唱的那些挺吓人的嘭嘭歌曲啊!”
“哎我说!”柳笑笑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着立峰,说:“什么叫嘭嘭歌曲啊!我那叫朋克!”
“好好好,朋克,朋克!”立峰笑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个玩摇滚的啊!我更搞不懂你们这穿着服饰。”
闻听此言,柳笑笑不禁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可不么,在这个学术味道浓厚的校园里,自己这一身儿真可谓“特例独行”的“奇葩”了:黑色的印有柯特科本的t恤、带着金属尖儿的胶皮手环、破洞的牛仔裤、滑板鞋,最“骇人听闻”的是——腰上还挂着银光闪闪的几条链子。
当然,柳笑笑这身儿搁摇滚圈儿或摇滚迷们眼中就很不新鲜了,甚至太普遍了。不同于重金属们的长发、皮衣,他这身打扮是典型的朋克装扮,尤其腰带上拴的那银链子,据迎春他们说是这些年朋克青年中流行起来的蔚然成风的装饰品,柳笑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挂条金属链子在腰间,但是知道“懂行的”人大老远一看见这链子,就知道这哥们儿是玩朋克的乐手或喜欢朋克乐的摇滚迷。
说起链子,每每看到柳笑笑挂的这条,无论迎春大默儿他们抑或街头的路人,看了都发笑。按说朋克青年们的链子都是小商品市场服饰柜台买的、长度差不多二十公分左右的链子,而柳笑笑当时心说“哥们儿我挂就挂个‘狠’的”,于是买了条拴狗遛狗的、一米多长的链子,得打几个来回才能挂在腰带上,于是远远望去,看着就跟柳笑笑腰上挂了四条链子一般。
用不久前跟挚友、“魔岩三杰”之一何哥吃饭小聚时何哥玩笑的话说:“你沉不沉啊?这没有三斤也得有二斤了吧?我倒支持你负重锻炼身体,关键是我担心你裤子让它给赘下来!”
这是1998年的9月,此时笑笑与立峰交谈的地点,是市财贸学院。
8月,柳笑笑收到了财贸学院广告系电脑美术设计专业大专班的录取通知书。大学梦如愿以偿,自然是连家人父母带笑笑皆大欢喜。用母亲的话说:“这半年来也没见你怎么苦读,而且还来不来就和迎春、默儿他们排练去,居然你没怎么费劲就考上了!还是有这脑子。”
笑笑则笑答:“妈您捧了,其实还是感谢这艺术类只考文科和素描、色彩的专业课考试,而不考数理化,否则您儿子我也抓瞎。不过话说回来,真考数理化的那些财经、财会、管理专业,我也不会报考啊。”
五月中的文化课考试,柳笑笑是笑着走出考场的,他打包票光语文一项,不拿满分也差不多,单说占150分满分卷子里50分的作文,柳笑笑就有信心拿个满分文章——高中都写过小说的主儿,这作文自然是得心应手的功夫。
至于五月底去财贸学院加试的素描和色彩,在柳笑笑这个从工美附中走出来的大孩子看来,就更不在话下了。考试那天,当柳笑笑把面前的“伏尔泰”石膏像画完最后一笔时,他吓了一跳,他惊奇地发现:身后站满了监考的老师、院系的教师以及放下自己的笔跑过来参观的、前来考试的同学们。柳笑笑嬉皮笑脸地说:“大家别这样,弄得我怪紧张怪不好意思的。”旁边一个年轻老师笑着说:“我们都闻听我们院来了个美术专业高中过来的小艺术家,我们觉得你画这些应该跟玩儿一样了,就过来参观参观。柳……内个……笑笑同学,你这伏尔泰都能画得如此出神入化,那如果摆的是罗马青年,就更小菜一碟了吧?”
“柳内个笑笑同学”噗嗤乐了,他想起了两年前,工美附中的画室,他光顾和周方聊摇滚了,笔下的罗马青年竟让他心不在焉地画成了“王启明”——姜文老师。
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柳笑笑内心感叹,但是现在依然豁然开朗——“我又要开启一段美好的大学时光了,我柳笑笑也是大学生了,我和王千霞终于可以平起平坐了!”
……
地点回到9月的教学楼走廊。
刘笑笑嘴里嘀咕着:“哎?对了,那个王千霞,她怎么样了?还有那些连高考班带其他职高班的好哥们好兄弟们,他们,是如愿考入了自己心仪的大学?还是已经走向了工作岗位?如果那些参加高考的哥们儿——当然,还有不是哥们也不是姐们而是把柳笑笑当路人的王千霞——已经考上了大学,那么此时,应该和我一样,也在各自全新的校园中开始新的旅途吧?”
这些都是思绪带来回忆,或者说回忆带来的思绪也成,总之柳笑笑的嘴一直随想法而嗫嚅着。
“得!完了!刚才深情唱歌,这会儿自言自语,别人还听不懂,完了,这孩子疯了!这位才子疯了!都是嘭嘭乐害了你啊!少年!”立峰打着趣,假装摇头叹气状。
“去你一边儿的吧!”柳笑笑大笑着一推立峰,“谁让嘭嘭……你看我都让你给带沟里了,那叫朋——克——!”
“啊对,朋客朋客,朋友和客,热烈欢迎!”
立峰是柳笑笑在财贸学院,或者说他们系他们班结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好哥们,虽然俩人的生活圈子截然不同——笑笑是带有艺术气息、甚至“痞帅痞帅”的摇滚青年,而他立峰是在事业单位工作的、每天西装革履的好好先生,两人虽然在摇滚上聊不到一起,但在其他方面——诸如文学评论啊、艺术见解啊等等都有太多共同的话题,而且立峰性格特别好,又幽默又随和,自然让柳笑笑喜欢,二人无话不谈——除了摇滚——当然,摇滚也谈,只不过,乖孩子立峰那真是“青蛙跳水井——不懂(卟咚)”。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笑笑说着,眼神儿又飘向刚才那“身影”消失的位置。
一分钟前还让当年的王千霞在心里打了一下照面儿的柳笑笑,这会儿因为那个“身影”的出现,从而早把那个看自己演出时拂袖而去的“高二1班班花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柳笑笑眼神迷离,又开始唱了:“多少次从梦中惊醒,那种感觉无法说清,我就好像独处风雨中,爱着你我依旧冰冷,拥抱你却忍受着陌生……”
“不是,艺术家,当不当的,我打断一句啊!”立峰拍拍柳笑笑的肩膀,“听您歌词这意思,您这是要拥抱谁啊?”
“她——我的双马尾姑娘!她——我魂牵梦绕的安西广子!”柳笑笑依旧花痴般地说着。
“哦!岛国的啊?”立峰忽然一个立正,一个鞠躬,说:“太君,您地,看上地,哪家地,花姑娘地,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都!”柳笑笑看向立峰哈哈大笑起来,“人家是长得像影星安西广子。你说你啊,这么美好的时刻都让你小子给破坏了!”
“不是,您到底怎么了?”
“你看到刚才从咱们身边款款走过的那个曼妙身影了吗?”
“哦,就是那金毛儿双辫儿丫头吧?”立峰点头道。
“怎么什么话让你一说就那么俗了呢?”笑笑一皱眉,“按说你也是在文化事业单位上班,就说咱们学院是不脱产班吧,就说咱们属于‘社会’类大专学员吧,咱们也得有点儿真大学生的情怀不是?您好歹一文化人儿,是不是?”
“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么?”立峰笑着一抱拳,说:“这姑娘这些日子可晃悠晃悠地在咱们面前出现不少回了,我估计是经济啊、财贸啊、企管啊那些系的女生。怎么的?您这么一看破红尘、愤世嫉俗的摇滚青年,也动了那凡心了?”
“哪儿那么多话佐料啊你!”柳笑笑一皱眉,又迅速转变为一脸痴情,又呆呆地、迷蒙地望向楼梯口的方向,说道:“立峰,你知道么?兄弟我,好像是——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