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是柳笑笑不折不扣的发小儿,穿开裆裤玩儿起来那种。由于受笑笑这几年影响,也喜欢上了摇滚乐,只是苦于尚不会任何乐器,结果笑笑给大米出了个“近水楼台”的主意——正好大米也职高刚毕业,所学专业他也不喜欢,笑笑便让大米到琴行去上班,一来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二来可以在那里免费学吉他,毕竟每个琴行至少有一两个伙计都是玩乐队的,有些还是大师级别的乐手。大米欣然接受。
“大头——!”柳笑笑老远就开始喊迎出了店门的大米。
迎春和默儿不禁问:“不是大米么?怎么又大头了?”
笑笑说:“他还有一外号,叫大头,你们看,人是不是很帅?但美中不足的是脑袋大了点儿。我们一群发小儿有一段子,形容大米的大脑袋,那就是:大米上公交车,打一世界名曲。”
哥俩齐声问:“怎么讲?”
柳笑笑:“《卡门》啊!”
哥俩差点儿笑背过气去,纷纷说:“人脑袋哪儿有那么大啊?”
早已把头发留长了的大米站在琴行门前,一叉腰,说:“嘿!嘿!我说,笑儿,你小子又背后说我坏话,拿段子埋汰我呢吧?”
笑笑走上前,笑着说:“错!不是背后,是当着你面儿!”
“去你的吧!”
笑笑将大米逐一介绍给迎春和默儿,哥几个点头抱拳拱手寒暄了几句,便进了琴行。
相比于当初柳笑笑买琴的琉璃厂的那些琴行来说,大米所在的北新琴行规模就小多了,琴的品种也不多,但是环境非常优雅,干净整洁,而大米也如愿以偿——在这儿一边上班当“学徒工”一边跟店里的另一个伙计、早已经在这儿干了很久的一宁学着琴——反正平常琴行也不忙,而一般来说,琴行的老板还都乐意没客人时自己的伙计弹琴,一来是引起路人注意而招揽生意,二来是自己的伙计技艺好,来了客人才能从口头表述到手上出活儿双重介绍乐器。
“怎么样?成大师了没有?”笑笑望着四面墙上挂满的电吉他、木吉他问大米。
“他啊?他早着呢!”早已认识笑笑的伙计一宁走了过来说,“他就一棒槌,怎么教都教不会,还不如你柳笑笑弹得好呢!”
“挤对谁呢你?”大米笑着回嘴道。
“你拿他跟我比?你埋汰谁呢你!”笑笑也哭笑不得地回应着。
一宁也组了个乐队,但风格偏于流行,且他并非主唱,而是吉他手。风格所限,他的乐队就没“敢”起太骇人的名字,而是叫了个巨阳光的乐队名——新声。
笑笑老觉得,这名字听上去,虽然不能说土吧,但是总觉得特……无趣。
但是必须承认,一宁在吉他弹奏方面是超级牛的。而他,其实就是今天柳笑笑来请的援手儿,而不是大米。
可是笑笑不知道,如今还背不好和弦、按不好琴弦的大米,却在不远的将来,成为了他乐队生涯的灵魂伙伴之一。
“走着吧,别绷着了!”一宁边说边拎起他的“艾宾斯”琴包及合成效果器的包,又回头对大米说:“好好看店啊!你这几下子,蒙个买木吉他的孩子绰绰有余了!”
“我去你的吧!”大米笑着说,“我也去!您不是我师父么?是吧!徒弟观摩师父排练,天经地义!再说了,这儿可还有笑儿他们哥几个呢!您要是这会儿让我下不来台,我就让你小子上不去台!”
“还‘你小子’!有这么叫师父的么?”一宁踢了大米一脚,没踢到,说:“那就都去!大米,你去把隔壁小卖部老张他儿子喊来,给咱们盯一下午!”
“叫小卖部的孩子来看乐器店?”柳笑笑不解,“这行么?”
“怎么不行啊!”一宁说,“我们店一天能进来一个两个顾客就不错,大多还是看看就走。您以为琴行成天门庭若市啊?那不是琴行,那是超市!”
大家说说笑笑打了两辆“夏利”,直奔位于大北窑的工艺美术学院。
人小朱提前就说了:“虽然你们哥几个这回是替我们义务劳动,没有演出费,但是打车钱和吃饭,我们同学们全包了!”
……
这是柳笑笑第一次置身这个大学校园。
望着那艺术氛围浓厚的、充满了雕塑的甬道,教学楼出出近近的未来艺术家——学子们,柳笑笑不禁感慨:当年我的中学就是工艺美院附中,但是,而今,我们那高中的一些人如愿考入了这里,成为了浸泡在美术世界里无忧无虑的精灵,而我们这些职高班的同学却已经经历了一番社会课堂的历练,这可真是虽同在十里八村,但喝的风都不一样。
笑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现在的自己,是以同样一个大一学生的身份来参观这艺术胜地呢?还是以一个摇滚青年的姿态来这里做客?
有意思的是,哥几个这走在街上总引起路人观望的背着乐器、穿着前卫的形象倒没有引起周围穿梭往来的同学们多么奇异的目光,笑笑想:“毕竟是艺术院校的大学生,他们自己就是艺术的创造者,看到摇滚人自然不会奇怪。当年,‘唐朝’乐队的丁武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那我柳笑笑,今儿也算艺术家来见艺术家了!”
小朱应柳笑笑的要求首先带哥几个在校园里参观游览了一通,这才把他们请进教学楼,他们装潢系的教室。
哥几个一进门,同学们纷纷向他们鼓起掌来,还有同学喊道:“欢迎音乐家们!”,弄得这几个平常大大咧咧的摇滚青年倒不好意思了。笑笑忙说:“同学们别这样,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咱们年龄相仿,甚至我也是大一的学生。大家都是搞艺术的,除了门类不同,我们是一家人。”
同学们更加欢呼起来,笑笑惊奇地发现,除了小朱外,装潢系里还有几位同学也是从附中考上来的,只是那时不太熟悉罢了,有的只知道姓名,有的连名字都不知道。于是走过去聊了起来,一聊,陈年往事就都浮上脑际,哥姐几个说上个没完了。
小朱打断了大家,说:“抱歉啊,各位,我不得不打断一下了,咱们是不是过会儿再叙旧?要不咱这样,乐队的兄弟们呢,先跟我去大礼堂看看设备,我们和那里的管理老师说好了,他会满足大家一切调试需求,然后呢,我把我们这幽默音乐剧的大纲,也就二十来分钟吧,但是从始至终都得配不同形式的摇滚音乐,这就全靠你们哥几个了!拜托拜托!”
“嗨,小朱,别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啊!”笑笑说,“他们几个也都是古道热肠的乐手。走吧!”
“要不咱先吃饭去?”
“这刚几点啊!吃什么吃啊!走走走,礼堂!”
“笑儿,你觉得我刚才说的大致内容,你们配起来……?”
“那不玩闹一样么!”
“得嘞!这我就放心了!”
“擎好儿吧您呐!”
……
三小时后,当哥几个背着乐器、设备从礼堂走出,小朱忙问:“累了吧?哥几个!辛苦辛苦辛苦!”
“累什么啊!”一宁笑着说,“我当多复杂呢!正如笑儿说的,玩闹一样就给你搞定了!等跨年夜那天晚上,我们给你们的小品一配,你就等满堂彩吧!说白了,我和笑儿就是用了不同的弹奏方法和效果来搭配故事的不同感情色彩,有时呢,是重金属,有时呢,是失真,有时呢,是蛙音,有时用放克,再加上默儿的贝斯,迎春的架子鼓……说起这个,你们学校舞台那架子鼓真不错!说白了啊,刚才这所谓的排练,比我们配一首我们自己的原创歌曲简单一百倍啊!”
“您是说的容易,可在我听来就是天书了。”小朱笑道。
“不一样。”笑笑说,“术业有专攻嘛!哎?大米,你哭丧什么脸啊?”
大米确实哭丧着脸,感慨道:“我整个一旁观见习啊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一样啊?我也想演出。”
笑笑走到大米跟前,爱怜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超级大脑袋,说:“别着急啊哥们儿,我敢打保票,稍加时日,你就不是超越我那么简单了,你甚至能超越一宁!”
旁边一宁听见了,一皱眉:“笑儿,他啊,没戏!”
“你滚!”大米笑着说,又看向笑儿:“那将来,你乐队能收我一席之地么?”
笑儿一叉腰:“什么话!你要是早点儿会吉他,我早把你拉来了!所以你得加紧!大米!将来那竞争激烈的舞台,不能没你!”
“那说好了?”
“说定了!”
“得嘞!那请我一顿吧!”
一旁的小朱忙说:“别别,你们可别为吃饭发愁,都跟我走,我请你们!虽不是盛宴啊,但是,我们大学的食堂那伙食可真是一流,且物美价廉,我还真是负担得起你们哥几个大搓特搓一顿的!”
柳笑笑一抱拳:“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朱也一拱手:“该我说谢谢你们!笑儿,过几天联欢会,可千万千万千万……”
“这你不用多说,我就是闹肚子,我也得来给你演。”
“那我就放心……”小朱一摇头,“别啊,闹肚子那不麻烦了么。”
哥几个说说笑笑向学校大食堂走去。
走着走着,小朱忽然站住不动了,柳笑笑一脑袋撞在他身后,赶紧说:“哥们儿,你怎么了这是?”
小朱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柳笑笑,然后转过头,轻抬了一下儿下巴,示意柳笑笑往那边看,并且轻声说:“笑儿,你看,迎面走来的,那是谁?”
笑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小朱又在指哪个曾经熟识的中学老同学,便笑着将目光望向那里,这一望,柳笑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顿感嘴唇发干、呼吸困难、心跳加快。
朝着哥几个的方向迎面走来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生。
她,是王千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