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柳笑笑挂了电话又拿起电话，拨号，“喂，麻烦您急呼三遍1313，姓柳，回电话6608……”
这是一周来柳笑笑频繁遇到的情况——他基本联系不到小然了。
偶尔呼她等来回电，那边也是说正在忙课业，没时间聊天，也没时间约会，草草了事。去到她的学校，宿舍和教学楼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而昨天和今天，更是怎么呼，小然怎么不回电了。
柳笑笑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怎么了这是？”
打鼓，但是并未起疑。
印刷车间的同事白子一推门走了进来，见笑笑正皱着眉一遍遍呼人，叹道：“爱情的魔力啊！真执著啊！还呼呢？打中午顾不上吃饭你就呼，这都下午快上班了，还在呼。我跟你说，人家可能一时有事儿，你不至于如此，你媳妇跑不了的。”
这句“跑不了的”却让柳笑笑心里“咯噔”一下。
白子在柳笑笑的办公间拿了一些调试机器的工具，转身要走，临走还不忘揶揄一句：“透着办公室电话随便打哈？这通猛用啊！”
“去去去！”笑笑苦笑着说，“忙你的去！”
“得得得！您继续等您的爱情吧！我不打扰！”白子开门出去了。
“算了，不呼了，爱谁谁吧！”柳笑笑摇头自言自语道，“白子说的也对，反正是白用的电话，不如趁下午上班开始前，聊会儿天儿，打给尤佳！他反正白天一整天都在家！”
于是拨通了尤佳的家中电话。
那边“喂”一声接了后，笑笑一贯的逗贫道：“我说，小诸葛，管家爷，干吗呢？”
“哦，笑……笑笑啊……没……没没没干吗。”尤佳答道。
笑笑感觉不对劲儿，这不是平常尤佳说话的习惯啊，平常那个足智多谋、为乐队出谋划策的音乐奇才，那个家伙，今天怎么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
“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儿了？”笑笑问，“怎么这样说话了？”
“没……什么，正……看……看书呢。”尤佳答，但是随后，笑笑听到了听筒里一声奇怪的声音：“嘘——！”
像是尤佳在让旁边的什么人别说话。
“嘘？嘘谁呢？是你不让我说话啊？还是你旁边有谁啊？”柳笑笑问。
“没……没有！”尤佳答，“谁也没在，就我一人。笑笑你有什么事么？”
“哦，没什么事，”柳笑笑说，“我是说，咱们那首新歌《秘方》，我觉得吧，吉他部分还得调整一下，你的鼓那里呢，也得……”
“哦，可以可以。”没等柳笑笑说完，尤佳就抢着说道，“回头排练的时候咱们改。”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可以可以的。”柳笑笑更觉得奇怪，“不是，你今儿怎么了？吃错了药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你说。”尤佳说。
柳笑笑忽然一个坏笑，说：“噢！我知道了！金屋藏娇了吧？”
“别……别胡说！”尤佳继续结巴，“藏……藏什么娇，没人，就我一人。”
“那我可去找你了啊！”柳笑笑玩笑道。
“别别别别！你别来！”尤佳突然放大了声音，“我马上要出去！”
“哎呦，看给你吓的啊！”柳笑笑啧啧道，“我这儿上班呢，你真让我去，我也去不了啊！得了，不跟你聊了，看你心不在焉那个德行样儿吧！准有事儿！哈哈哈哈……”
挂下电话时，柳笑笑是大笑着的，但挂了电话，柳笑笑立刻不笑了，他似乎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真的不对劲了起来。
小然联系不上，尤佳神情恍惚……
难道……
“不不不！”柳笑笑自言自语道，“我也是，我想什么呢！这不开玩笑么！一个是自己女朋友，一个是自己乐队好兄弟。哪儿挨哪儿啊！”
但是一下午，柳笑笑也是心不在焉地度过的，就连做设计图，也是总走神，不知为何，心里特别闹腾。
……
连着几天，小然依然联系不上，尤佳也索性很少接电话了。
就连周末的固定排练，尤佳都一再打错了鼓点，每一次尤佳都会说“对不住对不住”，仿佛心根本没有在乐队上，这让柳笑笑及大米小鹏一脸不解。
笑笑问尤佳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这句竟让尤佳浑身一颤。他不敢看笑笑的眼神，摇头说没事没事。
一切都那么诡异地发展着。连大米小鹏都面面相觑。
柳笑笑的心也不禁紧张起来了，他知道，这里有事儿了。而且他似乎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往下想，哪怕一丝一毫。他不敢。
……
几天后，打电话约笑笑出来、在笑笑单位门口见面的小米儿道出了实情。
“全世界是不是只有你笑笑哥一个人还不知道？”小米儿对笑笑怒目而视，“哥，你是傻子还是呆子？”
“我不明白，”笑笑摇摇头，“小米儿，丫头，你把话说清楚。”
“你的那位小然，已经跟了尤佳半个月了！”小米儿咬牙说道。
笑笑先是一阵晕眩，然后竭力让自己站稳，他笑了笑，说：“小米儿，你是我如同亲妹子一样的丫头，咱可不兴拿这个开你哥的玩笑、开你嫂子的……”
“还嫂子呢？”小米摇着头、看着天哈哈苦笑起来，然后看向笑笑，“我真想用电影《霸王别姬》里段小楼那话骂你——你也不看看，这外头的戏，都唱到哪一出了！”
笑笑忽然双手捏住小米儿的双肩：“小米儿，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哥！放手，疼死了！”小米儿叫道。
笑笑赶紧松开手，连说：“对不起啊丫头，我是着急啊！你别跟你哥我打哑谜了！”
小米儿揉着肩膀，没好气儿地说：“昨天，我找我大米哥玩儿，他在帮他爸修摩托，没空，我也没法找你啊，你上班呢。我就说去找尤佳哥玩吧，反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过他家，认路，就去了。到了后，我明明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而且还有女声，却怎么敲门怎么没人开。我心说，兴许是人尤佳有了女朋友了，我就别当灯泡了，走吧。可我转头刚要走，门开了，尤佳探出个脑袋对我说‘小米，我在休息，不方便放你进来，你先走吧！’，我这淘气劲儿来了，一把连他带门都推开，并说‘我看看我尤佳哥给我找的嫂子好看不？’，结果……”
小米不说话了。
“说啊！祖宗！”柳笑笑喊道。
“我还说么？”小米儿反问道，“再说下去，你受得了么？而且，这话从我一女孩子嘴里说出来，我可是没这个脸。我臊得恒！”
柳笑笑闭上眼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却怎么能平缓得了？——然后说：“没事，我来说。你是不是看到，尤佳的房间里，是……是……是……”
“你看，哥，你还是不敢承认吧？”米粒儿说，“对！小然！小然在尤佳那里！她正在……”
“别说了！”柳笑笑几乎崩溃地吼道，引来路人纷纷张望。
米粒儿自知柳笑笑不是针对自己吼的，并没有介意，而是无语地看着笑笑。
“然后呢……？”柳笑笑身子摇晃，有气无力地问。
小米儿赶紧把柳笑笑扶住，说：“哥，你别这样，你是男子汉！你得坚强！当然，我这么奉劝你也是扯淡，这个时候，谁能坚强？这样，你就算为了妹子我，你也不能倒下啊！”
柳笑笑靠在电线杆上，说：“没事儿，你继续。”
“我……”见笑笑这副情形，小米儿犹豫了，“哥，我是不是不该来找你？我是不是不该对你说这些？哥，对不起！我不是成心要让你变成这样，只是我不能不说，我……我替你不甘！”
说着，小米儿哽咽了，眼里泛出了泪光。
笑笑把右手轻轻放在小米儿肩上，勉强露出个难看的微笑，说：“不，丫头，你做的对！你该如此！如果你不说，那才是对不起我！那么我就会依然被蒙在鼓里，那我就真成了天下最大的臭傻……”
“闭嘴！”小米儿流着泪喊道，“笑笑哥，你不许这么说自己！错的不是你，是他们！”
“你看到了一切，尤佳说什么？”柳笑笑问道，小米看到，说这句时，笑笑的眼里冒出了怒火。
“他看一切已经败露，无可挽回，就求我隐瞒秘密，不要告诉你！”小米儿说，“我没有理会他几乎哀求似的话语，便转身快步走了。说实在的，我当时也被惊呆了，要知道，我一个女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你知道我多难堪？关键是，关键是，她她……她本是我笑笑哥的……”
“然后你就决定告诉我？”笑笑问，“谢谢你，小米儿，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丫头。”
“你别捧我！哥！”小米一脸愤恨地说，“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其实也辗转反侧了一夜，问自己，是告诉你还是沉默不言。不行，我说服不了我自己保持沉默，我的良心不答应。所以，所以，今天，我就来了。”
柳笑笑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把小米儿吓到了，她赶紧攥住了柳笑笑的双臂，喊道：“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说话啊？”
柳笑笑痛苦地摇摇头，说：“我没事儿！我只是忽然想到，我总在书上看到‘祸起萧墙’这个成语，认为那只是古人才发生的故事，没想到，在今天，在当下，在我的乐队里，在我自己身上，我却演绎了一出真实版的祸起萧墙啊。这世界很黑色幽默，不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哥你别这样！”小米喊道，“你得振作起来！我告诉你，糟糕的人，咱们可以不去爱，糟糕的朋友，咱们可以不再处，糟糕的合作伙伴，咱们可以远离甚至决裂，哪怕重新开始呢？爱情可以重新寻觅和重新开始，你玩儿乐队也一样！”
柳笑笑只感到脚下是软的，仿佛地球变成了泥潭，他感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他感到自己正在往深渊里坠落。
他感到老天在和他开一个宇宙级的玩笑。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这条音乐之路本身就是个玩笑。
他拿拳头砸了一下电线杆，这又引来小米一声惊呼。
疼。他知道，这不是梦，一切发生了，且真实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