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初,一个叫罗清文的生物学家提出,这段记载是有可能的。罗清文的观点是:动物的冬眠是为了适应环境变化而进化出来的一种办法,但一旦完成了进化,未必真的需要气温降低、食物减少等因素,就能使动物进入冬眠。这样说你可能听不懂,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为了让大脑休息,生物进化出睡觉这一现象,但睡觉这一现象出现后,有时明明动物的大脑不累,你还是可以通过对它施加影响,让他进入‘睡觉’状态——麻醉剂、敲晕,等等;你也可以控制它睡觉时间的长短,让它醒过来,比如闹钟,或者残暴地将对方打醒,都可以。”
“用这个思路去看冬眠,现代生物学家都认为,逐渐缩短的白昼是一种冬眠信号,它会导致冬眠动物一些内在因素的改变,比如激素水平的变化,从而使得动物进入冬眠。罗清文提出,按照这个逻辑,如果人类能够控制这些激素变化,是不是就意味着无需气温降低、白昼缩短,就可以让动物进行冬眠?反推的话,人类也可以无需气温上升,白昼延长,通过控制激素的变化,就可以让动物从冬眠中醒来?”
“学界对罗清文的理论假说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后来这罗清文为此还专门前往苏门答腊岛,在原始丛林里呆了三年,终于带回来了控制‘闪王蛇’冬眠进程的香水配方。罗清文细加研究,对香水配方略微调整,甚至已经能够控制闪王蛇冬眠的深度。”
“他的研究成果公布后,对国际生物学术界的冲击可想而知,可是在那之后不久,罗清文就都神秘失踪了。龟仙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冷冷地道:“自然是被你们劫持了。”
伊登道:“聪明!他乘船去日本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时,被我们抓住,送到我们的军舰上,专门配置这种香水。至于苏门答腊闪王蛇,我们也派了专人去捉。”
“我们原先在这方面投入精力,是为了其他目的。沈云杉成为我们使用这种手段的目标,完全是意外。”
“沈云杉要做一件让我们老大十分不痛快的事情,她这件事做成了,对我们有很大的危害。于是从一年前,我们就准备杀她。可刺客一个接一个失败,保护沈云杉的安保措施却是越来越严密。后来,我们了解到沈云杉想从南美运一具小绿人的木乃伊回国,未果,却转而从东南亚的古尸交易市场买入了一具。我们觉得机会来了。为了杀她,我们派人在货轮上,把两条事先被催眠的‘苏门答腊闪王蛇’藏进了木乃伊的身体。然后,就想办法控制一个能够接近她的人,在这个人身上涂抹那种香水,唤醒这些‘闪王蛇’,电死沈云杉。”
“那个人能接近她的人就是你了。你还记得在十六铺码头上我摸你脖子吗?就是把唤醒他们的香水图在了你的身上。所以你到了那间屋子里,那两条蛇会醒过来咬她。不过你这人好像不太爱洗澡,身上汗臭味道厉害,以后还是要离你远着点儿好。”
这时,“大狙”忽然一脸得意地插嘴:“钻(抓)他的嘶吼(时候),他反抗,害死(还是)我一枪打爆了那老头的一条腿,他才老四(老实)。”他所说的“抓他”,自然是指抓那个罗清文了。
听了这段叙述,我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人为了杀沈云杉,可以说是处心积虑到了极点,连这么诡异恐怖的法子都想出来了。而我,只因为要和沈云杉见面,成为他们的一颗棋子。
我问道:“好吧,现在我知道你们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我,是为了什么了。我死去的爹妈到底怎么复活的?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你们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能放了他们吗?包括我的那几个小伙伴?”
伊登脸上露出微笑:“杀掉沈云杉对我们而言的确重要。但仅仅为了她,我们还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你的重要性,绝对不仅仅在于杀死沈云杉。控制你,我们早就在计划了。你倒是想想看,你要见沈云杉是昨天白天才确定的,在这么短时间里,我们怎么能够做这么多事情——把对你重要的人,包括死人和活人,都集中到一条船上,在进行劫持,还给你快递无人机、手机。总之,这一切,我们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在策划了。”
我心底里涌上来一阵彻骨的寒意,说道:“你们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伊登淡淡地笑道:“想得到的很多,你对我们,对很多人而言,很重要。”
我听她这是在打哑谜,心中愤怒不已,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对你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你对我一点儿也不重要。快告诉我,电视里我的爹妈是真是假?现在他们在哪里了。”
我注意到,当我说出“你对我一点儿也不重要”这句话时,伊登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下。等我把话全部说完,她长久地沉默不语。
“大狙”靠在旁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一边龇着龅牙,不住地冷笑。
我很不耐烦地说:“我爹妈到底在哪儿?”
伊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仔细看看我。你对我……当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我没好气地说:“早就看够了……”
我这句话刚出口,只听“啪”的一声,我面前的座椅靠背上猛地裂开一个口子,蓝色皮质外逃当中的黄色海绵立刻翻了出来。
“大狙”本来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这动静一出,他猛地身体绷直弹了起来,对我大叫:“低头!”
我坐在小艇左侧,于是向左撇头一看,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在小艇左边几百米开外,出现了十几个黑点,仔细一看,居然是十几艘单人摩托艇。一些穿着黑色t恤衫的彪形大汉,一手扶着控制方向的扶手,一手举着m3冲锋枪朝我所在的这艘小艇射击。
只听“大狙”说道:“妈的夹击我们啊!大厌头,你打左边,我打右边……”
“边”字甫落,我听到“大狙”闷哼了一声,扭头一看,只见他右手捂住了自己左边的肩膀,鲜血正从指缝里涌出。
“大狙,伤哪儿了?”伊登坐在前排问道。
“没死。”“大狙”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没死”还是“没事”,我只知道,子弹击中人体,哪怕不是要害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空腔效应”会使得子弹在人的肌体里形成巨大的毁伤创口。这会儿,说不定“大狙”肩膀这一块的骨头已经粉碎,里面的肌肉更加可能惨不忍睹。
果然,我看到“大狙”捂着伤口,脸上冷汗直冒。但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却突然露出了野兽一般凶狠的表情。他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好像是放羽毛球拍一样的长条形盒子,放在大腿上,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把被拆成零件的突击步枪。
“龟仙人,给‘大狙’包扎一下!”伊登见我有些不情愿,加了一句,“你还想不想见到他们了?”
我只好把自己身上的t恤衫脱下来,要给“大狙”包扎,哪知被“大狙”一把恶狠狠地推开。只见“大狙”三下五除二,迅速组装起一把突击步枪,扔到我手上:“拿着,ak—47。”不得不承认,“大狙”对这把枪十分熟练,单手操作居然也能用不到4分钟的时间组装起这样一把突击步枪。
随即,他从座位底下又拿出一盒零件,组装成了另一把所谓的“ak—47”。
之所以说是“所谓的‘ak—47’”,因为我几乎立刻认出,这把枪看上去像ak—47,实际上根本不是。
我当下冷冷地道:“这不是ak—47吧?”
“大狙”道:“嗯,内行都知道,ak—47的正式名称是akm。”
我冷笑道:“ak—47会有可伸缩枪托?ak—47会有空仓挂机功能,开枪前连枪栓都不用拉?ak—47会全身黑得如此彻底?这哪儿是ak—47?这是ak—12吧!”
我本来是想在伊登和“大狙”面前卖弄一下自己对于枪械的知识,好让他们不要小瞧我。哪知这番话说完,我立刻就感觉到我有可能是在找死。
只见“大狙”的目光里露出惊讶之色,然后居然先出了杀机。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猛地就扑了过来。他的动作实在快得不可思议,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就像变魔术一般,右手上的ak—12自动突击步枪就被他扔在地上,代之以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把匕首已经顶住了我的咽喉。与此同时,他双腿一蹬,全身用力,居然将我顶在了舱壁上。他身体很瘦小,看不出有什么肌肉,但他的力气却是极大,我竟然被他压迫得全身只有右手前臂勉强能动。我不断挣扎,用右手想要打他,但根本没用。
此时的“大狙”只要手上略微用一把力,就能把我的颈动脉割断。他看向前面,只见伊登回过头,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很不情愿地把我放开,缩回了座位里,放下匕首,重新捡起了ak—12,并且冷着脸示意我拿起另一把刚才被他打掉的ak—12。
伊登冷冷地说:“想死在这儿就尽管闹吧。一个回不了家,一个见不到最想见的人。”
我恶狠狠地瞪了“大狙”一眼。他满脸不在乎、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过目光直接迎着我,毫不退让,目光中的意思,好像是说我若不老实,随时随地做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