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分钟后,穆武灵拉着赵祺到了“崽子船”边,扒着船舷奋力上了小艇。穆武灵几乎是瘫软在甲板上,根本没办法动弹,赵祺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漩涡渐渐地平息,小艇也渐渐地不再倾斜。穆武灵平躺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在海中的挣扎,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在开始变得平静的海面上,小艇颠簸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成了轻轻的摇曳,精疲力竭的穆武灵开始合上眼睛,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几乎将他的耳膜都给震穿。
“咚!”
就快失去意识的穆武灵被这一声轰鸣震得立刻坐直了身体。非但是他,连赵祺和其他几个海盗都不约而同地起身,瞪着惊恐的眼神看向轰鸣声传来的地方。
他们看到的,是他们平生未曾见过的诡异、壮观的一幕。
在几百米外随波涛摇曳的巨型邮轮“德川号”毁灭了。
在那声巨大的轰鸣过后,整艘船的内部似乎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如同核裂变一般,所有的窗户里都透出亮度极高的光芒。这些光芒很快又都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穆武灵等几个海盗看到这一幕,竟然觉得有直视太阳的感觉,眼睛里都被刺激的流出了眼泪。
他们连忙低头闭眼,但从各处反射过来的强光依然钻入了他们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使得他们的眼前一片亮黄。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这巨大的光亮才暗淡下去。“崽子船”上所有的海盗都不敢睁眼,只有穆武灵例外。
他第一个睁眼,把目光投向“德川号”。
有那么一刹那,穆武灵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网膜是不是因为刚才受到强光的灼烧发生了严重的病变。
因为“德川号”在他看来,居然是黑白的!就有如黑白照片上的一艘巨型邮轮。
但后来他发现,除了“德川号”,他视野中的其他部分依然是彩色的。凄冷的月光照射在其他地方,依然让穆武灵的眼睛感受到红色与绿色,蓝色与黄色之间的区别。
只有刚才内部放出强光的“德川号”,在月光的照射下,是一片黑白!
随即,这片黑白开始裂解,飘散。就如同一些艺术家所作漂亮的沙画,被狂风一卷,迅速飘散一般。三角形的船头甲板、桅杆,渐渐飘散了,在这一过程中,甚至于连船体内部的结构,从客房到中庭,从顶层的酒吧到底层的机房,穆武灵都能看到。当然,这些结构被他看到后,也都在0.0x秒内,飘散了。
黑白两色的“德川号”就这样在一分钟后消散在海上,无影无踪。两只海鸥从“德川号”原先所在的位置飞过,似乎这艘巨轮从来就不曾在那里存在过一样。
这一次行动中,“南海公司”几乎全军覆没,总共只有两艘“崽子船”,10个海盗幸存。这两艘“崽子船”在海面上漂浮了六天,才被一艘路过的商船救起。
回到陆地后,有些心灰意冷的穆武灵遣散了幸存的弟兄们,手上的积蓄多半也被他分给了死去海盗们的家属。随后他一个人跑到他出生的地方——印度尼亚西苏门达腊岛的巴东市,在当地一个渔村里打渔为生。
赵祺则在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然后在澳门、香港、新加坡等地,居无定所,放浪形骸。
但穆武灵和赵祺不约而同地在做两件事:一、打听“德川号”上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听随着“螳螂号”一起沉入海水中的伊登,到底是何方神圣;二、定时寄钱给姚铁汉在日本读书的妹妹——姚雪瑶。这两件中,前一件注定徒劳无获;而后一件也是徒劳无益——姚雪瑶很早就对做海盗的哥哥表现出失望和愤恨,穆武灵和赵祺寄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被她退了回来。
听上去像一个故事并不完满的结局,然而很快穆武灵和赵祺就发现,噩梦才刚刚开始。
大约一年之后,有一天,穆武灵将打来的海鱼在集市上卖完,然后用卖鱼得的钱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回到自己住的小茅屋中,倒头便睡。第二天下午,他被一阵叫门声惊醒,起身开门一看,他就是一愣。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女人,看上去30岁左右,十分漂亮,从长相上看似乎是混血儿。原本雪白的脸被灼热的热带海风吹得通红。
她一边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一边对着穆武灵嫣然一笑:“穆老大?”
穆武灵表面不动声色,手脚却迅速地、不为对方察觉地做出了一个攻击姿态——在这里,谁都只知道他姓穆,是个不喜欢说话的酒鬼。“穆老大”都是海盗圈子里的朋友对他的称谓。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他昔日的手下,那么就应该是他的仇敌。
而且,这个女人用中文对他说话,而当地人很少有会说中文的。
这个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有人托我捎封信给你。”
说着,这个女人将一个信封塞到穆武灵手中,就匆匆走开了。
穆武灵看着那个女人窈窕、充满曲线美感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椰林里,不由得有些发蒙——前一天喝得太多,当时的穆武灵本来还有些头昏脑涨。可当他低头看到这封信的信封后,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顿时酒就醒了大半。
他颤抖着手撕开信封,看了信里面的内容。随即,穆武灵瞪着这封信足足有5分钟的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信封上写着四个字“穆武灵收”。这四个字本身没有什么,但歪歪扭扭的字迹,几乎让穆武灵心中发狂。
姚铁汉的字。没错!就是那个在“德川号”上在穆武灵面前粉身碎骨的姚铁汉。
里面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我们在豪魂岛上,救救我们!”其中“救”字写得格外大,格外地刺目。但都是是姚铁汉的字迹无疑。
穆武灵“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四处疯狂寻找那个送信的女人。最终,他在渔村附近椰林里的一家小旅馆内,打听到了这个女人的下落——她已经在附近的码头搭乘一艘客轮离开。她托旅馆的伙计给穆武灵留下一句话:“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请到上海详谈。”
信纸、信封虽然皱巴巴、脏兮兮的,但都是普通的牛皮纸和信纸,只有那触目惊心的字迹,触目惊心的笔迹。
一星期后,穆武灵就来到了印尼巴东机场,坐飞机前往上海。他在渔村中的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其实穆武灵还是非常有钱的,他也有足够的人脉在很短时间内办齐所有合法的出国手续。当然,合法的手续办不下来,他还有办法偷渡。
那个女人只说让他“去上海”,连具体地址都没留下,这明显就是个“忽悠”。但在穆武灵看来,即便是“忽悠”他也要去。在这一个星期里,他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信上的笔迹,他能够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这几个字的确是姚铁汉写的。
姚铁汉用这封信求救,他或许还没有死!
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穆武灵也要去试一试。
一下飞机,刚出航站楼,一辆宾利就停在他面前,车标上的银色鹰翅在阳光下闪着嚣张的光芒。
“穆老大吗?请上车。”车窗摇下,司机对他说道。
穆武灵毫不犹豫地上车,他知道,对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对方根本不用告诉自己地址,因为他们掌握了一切主动权,根本轮不到自己找上门去。
于是,在环球金融中心100层观光天阁上,他再度看到了那个混血美女。根据她的自我介绍,她叫沈云杉。
而沈云杉的父亲——沈和,一个瘦小枯干,却背脊停止的老人背对着穆武灵站在观光天阁的玻璃地面上,鸟瞰着微如蝼蚁的魔都芸芸众生。
“穆先生,恐高症患者,只能在地面上被别人视作蝼蚁;不怕被摔死的人,才能以凌空的姿态裁夺别人的命运。你想做哪一种人?”
这是沈和的开场白,沙哑、苍老、平和,却有着一股子内敛的霸气。
这条长55米的悬空观光长廊使用的都是玻璃地板,当时却已经被这位沈和“包场”,只有五个人站在上面。除了沈云杉、沈和,穆武灵还吃惊地看到了赵祺,和另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走廊两端,是许多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
在经过仔细的辨认后,穆武灵终于认出,这个年轻的女子是姚雪瑶——姚铁汉的妹妹。
穆武灵根本没有理会沈和有关“蝼蚁和裁夺”的高论,他对赵祺和姚雪瑶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答案让穆武灵心中一颤——当然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他们也收到了类似的怪信。
一样的信封、一样的信纸,一样的笔迹,字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我们在豪魂岛上,救救我们!”
区别只在于信封上收信人的姓名。
穆武灵瞪着沈和,说道:“信哪里来的?”
沈和的回答让穆武灵、赵祺和姚雪瑶三个人全都将信将疑。
据沈和所说,他所掌控的集团麾下有一家航运公司。大约在一个多月之前,这家航运公司的一艘集装箱运输船在马鲁古海上失踪,全体船员也不见踪迹。印尼当地的海事部门出动了大量搜救船只搜索了整整十天,都没有找到船只的下落。最后只能对船东公司说,可能是遭遇海盗,或者突然遇上狂风暴雨失事沉没了。
“就在船只出事后大约十五天,船上一名船员已经腐烂的尸体被冲到了苏拉威西岛岸边。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三封信件。作为一个商界大亨,沈和在印尼那边也可谓手眼通天,因此不久之后,这三封信就落到了沈和的手上。沈和经过调查,发现了这三封信上所提及的三个名字——“穆武灵”、“赵祺”和“姚雪瑶”所认识的人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姚铁汉”。在弄清楚这四个人的身份——包括明面上的身份和暗地里的身份后,三封信于是分别到了三个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