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那只鳗尾怪很快缠斗了起来，他手上的匕首尖试图刺向鳗尾怪的心脏，鳗尾怪的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同时嘴巴张了开来，舌头如同标枪一般激射而出。穆武灵双腿一抖，轻巧地躲开了鳗尾怪的凶猛一击……

迅速上浮的“果实”使得穆武灵和那只鳗尾怪在我眼中很快成为海水深处一团不断抽动扭结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以这团东西为核心，一朵暗红色的花刺目地绽放开来。

那是大量涌出的血液在深蓝色的海水中弥散。

谁出血了？是穆武灵还是鳗尾怪？

这个念头刚刚进入我的脑海，又一幕壮观的景象几乎让我窒息。

在那朵迅速绽放的海底“血花”后面，又出现了许多黑点。一开始是稀稀疏疏的一两个，随即是斑斑点点的十几个，再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最先出现的一两个黑点很快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女性鳗尾怪。有两个身材曼妙，还算让我饱了眼福；还有两个则是臃肿的大妈，浑身的肥肉在海水中摆动，加上诡异的腰部和下半身，让我既作呕，又心悸。

我想叫，我想大叫让穆武灵抓紧时间解决掉那个小男孩鳗尾怪，然后上浮逃遁。也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真正的窒息。

刺入我血管里那些“枝条”中残存的氧气已经耗尽，而我的口鼻此刻却依旧浸泡在“果实”内的液体中。

在水中窒息的强烈痛苦使我很快疯狂地挣扎起来，我拼命地踢“果实”的壁壳，可这壁壳却有如轮胎一般韧性十足，根本踢不出一个小裂缝。相反，我剧烈的动作将那些“枝条”从身体上扯了出来，红色的鲜血立刻在“果实”内的液体中弥散，我的视线很快被一片暗红所充斥。

于是我越挣扎，体内的血液流失得越快，我很快开始精疲力尽，窒息的痛苦也渐渐地不再那么强烈，脑子里对死亡的恐惧渐渐让位于一种混沌般的平和——大脑缺氧让我无法思考，也不想再思考了。

我看到一道极亮极亮的光从头顶射下——那是传说中濒死状态下会看到的幻光吗？

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得身体似乎是从“果实”中随着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到了海水中。然后不知道是谁，揪着我的后领，先是把我用力摁到水中，又把头露出海面，然后又摁下去。如此反复几次，这才把我拖到一块海中的礁石旁，扔了上去。

“omg，shit！”我迷迷糊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嘿，嘿嘿！醒醒！你没死，别说胡话，我不是上帝。”

赵祺那口模仿得还算挺像那么回事的京片子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心中一凛，睁开眼睛，只见我和他都在刚才那片出发前栖身的礁石上，他无力地躺在那里，裸露的胳膊上有好几条血痕。

“怎么回事？”我一边大咳，一边问道。

“小妖用匕首划开了那个卵泡一样的东西，把你救了。这壳里的羊水比较臭，小妖把你摁在海水里好好洗了洗。”赵祺说道。

我四下一看，却不见小妖和其他人的样子。

“他们人呢？”我问道。

“扎到海水深处去找穆老大了。刚才划开那个卵泡，看到流出来的是你，而不是穆老大时，他们都很恼火。”赵祺说着，嘴边挂着一丝冷笑。

我知道，在这帮海盗心里面，我的重要性肯定和穆武灵没得比。当下我一边把气喘匀，一边问道：“你怎么回事？”

赵祺说道：“和你大同小异。我游着游着被两个鳗鱼怪给拖到海里去了，我还看到你被一根怪里怪气，蛮好看的树枝藤蔓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脚踝，也拖入了海里。不过我游下去没多少深度，就被穆老大救了。你被拖到更深的地方去了。我问你，那下面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赵祺的话，只是平躺着仰头看天，说道：“你所说的惊鸿岛上的事情，我现在是完全相信了。”

我这么一说，赵祺更加来了兴趣：“到底怎么回事？那下面是鳗鱼怪的老巢……”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猛地海面上水花一翻，小妖的头颅探了出来。

我和赵祺都是一跃而起，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想要拉她上来。

小妖看都没朝我看一眼，直接把手给了赵祺。赵祺胳膊上的肌肉一鼓，小妖就被拉上了礁石。

“穆老大呢？”

“水里，他断后！”小妖甩了甩满是水的头发说道。

随即，水花连翻，十几个海盗纷纷出现在海面上，游到礁石边，爬了上来。

他们上来后一个个端枪提匕首，神色间十分紧张。我甚至觉得他们的神色中有一丝绝望。

我忽然想到自己在海底看到的景象，心中不由一沉。

随即，水花一翻，穆武灵的头探了出来。所有海盗都是一阵欢呼：“穆老大！”

穆武灵游到礁石边，伸手道：“拉我一把！”

海盗们七手八脚把他拉伤礁石，这才发现，穆武灵的右小腿上挂着一个东西，轮廓很怪，但仔细一看，我几乎叫了出来。

是一个人的上半身，准确地说是胸口以上的部分，牙齿死死地咬住了穆武灵的小腿肚子。

就是那个小男孩鳗尾怪，它已经被穆武灵给剁了。

有人就要上去帮忙把这小半截身子弄开，穆武灵喝道：“你们滚开！”

于是，所有的海盗在那里看着穆武灵用匕首撬开咬住他小腿肚子的牙关，割掉其面颌部的肌肉，让它无法继续咬合。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居然看到那个怪物的眼睛还在转动，它在瞪着穆武灵！

穆武灵随后把这小半截身体取下，扔进了海中。

就在那一刹那，海面上如同被烧开的滚水一般，泛起无数浪花。

一个个人头冒了出来——足足有几百个之多，将汪洋中这片小小的礁石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些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既有干枯白发的黄种人老头，也有容颜丰润的西方美女。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两只眼睛是一蓝一黄，并且死死地盯着我和这帮海盗所站立的这块礁石。

而且我很快发现，这些鳗尾怪得目光全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穆武灵。

穆武灵此时站在我前面，他也是礁石上站得最靠近海水的人。他的头从左转到右，似乎是要扫一眼这海面上究竟有多少怪物，在他的头扭到最右边时，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表情，额头发梢上滴落的水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流入脖子，原本扎着的小辫子也已经散开，长长的头发紧贴在后颈。他那金黄色的眼珠平静地扫了一眼右边那十几只鳗尾怪后就又扭了回去。

“啊~~啊~~”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了先前屡屡听到得那种奇怪叫声。此时这声音似乎十分甜美，我不由得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放声的那只鳗尾怪是一个三十来岁黄种女人的样子，它肤色洁白、面色红润，一头乌黑的长发从头顶披散到两肩。从我这里望去，能够看到它高耸的锁骨，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它在水下晃荡的一对乳房。

想到如此美丽醉人的上半身，却配着鳗鱼一样的尾巴，和白骨毕现的腰身，我不由得心中一颤。

但这鳗尾怪的叫声实在太过好听，我竟然一时间连眼睛也舍不得从她身上离开——是的，只要它不是全身露出水面，就这么看着它的样子，听着它的声音，确也是一种欢愉。

“啊~~啊~~”

开始怪叫的鳗尾怪越来越多，这叫声凄婉中带着迷醉，传到耳朵里让我心中一荡一荡的，但因为声源太多，彼此叠加，也有一丝吵闹。

“噗通”一声，站在我右边的小妖猛地跌坐在地上，随即她开始呕吐。

但其他海盗此刻的表情似乎如痴如醉，有的索性开始朝海中走去。

我知道这不对劲，这些怪物正用发出的声音来扰乱我们的心智，但我已经无能为力，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双腿就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了一样，不由自主地从礁石上往海里挪步。

心中残存的理智让我有些绝望，我不由地看向穆武灵，看看他是否被迷住了心智，看看他是不是能够救所有人。

穆武灵站在那里没有动，有两只鳗尾怪就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海里游来游去，还不停地探头，发出“呃呃”的声音，那不是其他鳗尾怪所发出的“啊~~啊~~”的迷醉之音，而似乎是看到猎物却一时无法下嘴的野兽所发出的急切低吼。

穆武灵把左手举到胸前，随即拿着m9军用匕首的右手也举到了胸前，做了一个用力划的动作。我在他身后，不知道他用匕首划的是自己的左掌还是左臂，但我能看到一滴滴暗红的血液从他的左手或左臂上流下，滴入他脚下的海水中。

那两只鳗尾怪立刻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穆武灵，开始慢慢地游近。它们的脸上，分明有了一种贪婪的表情。

穆武灵又举起右手，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割了一下，这下血流得更多，他索性蹲了下去，将自己流血的左胳膊浸在海水里。

两只鳗尾怪越游越近，忽然同时一个猛子扎下水去，再也看不到了。

过了大约两秒钟，穆武灵猛然间直起了身子，腰部向左后方拼命一扭。

“哗”的一声，他左臂的前半段被一只鳗尾怪死死咬住，他刚才直身、扭腰的动作，把这只体长足有1米80的鳗尾怪的大半截身子带出了海面。我们能清晰地看到，这只鳗尾怪如同咬住肉骨头的狗一样，双眼放着贪婪的妖光，发疯般扭动着身子似乎想把穆武灵的这条胳膊给撕扯下来。

穆武灵“嘿”的一声，匕首立刻扎入了鳗尾怪的下巴，然后刀子一转圈，鲜血狂涌中，这只鳗尾怪的头颅居然被他就这样生生地给割了下来。

鳗尾怪的身子软塌塌地缩回了海水中，无力地浮在水面上随着潮流飘荡开去。

刹那间，“啊~~啊~~”的怪声音停止了，所有鳗尾怪都停止释放这种海洛因一样的声音。

于是我清醒了，但在内心深处，我居然还想再听听那种声音。

“快走！你们有十分钟的逃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