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明镜高悬”的牌匾高高挂在大堂的正中央,而往下便是知县大人一身官袍端坐在高堂之上。
而此时堂内堂外却吵吵嚷嚷,不时还伴有妇孺的哭声,贾知县皱了皱厚实的眉头,手指不停地敲着几案,看得出来他此时已经不耐烦到极点。
扫了一眼大堂,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上一扬,“肃静!”惊堂木随之落下,“嘭”的一声传遍整个公堂。
原本正吵吵嚷嚷的村民被这一声惊堂木骇得噤了声,站在原地不敢再吱声,原本吵闹的公堂霎时间安静下来。
贾知县呼了口气,朝跪在地的人瞥去,咳了咳,道,“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李啸。”
“草民秦斐。”
“你们俩是如何杀害陈安的,如实招来!”贾知县再次发问道。
闻言,李啸立时指着身旁的秦斐说道,“草民冤枉啊,杀陈安的是秦斐!”
秦斐一听身旁这个人张嘴就咬自己一口,立时急了,往前跪了几步喊道,“这个杀人凶手血口喷人,草民没有杀人,望大人明鉴!”
“就是,这人就是血口喷人!”在公堂外站着的秦斐的家人也辩驳道,“秦斐为人老实,怎可能杀人,人定是李啸杀的没错!”
“你们才是胡说八道!”李啸的家人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吼道,“我们李啸之前在粮仓时都说了,他醒来时陈安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杀人!”
两家人你来我往的各不相让,霎时间公堂又变得吵闹起来。
贾知县被他们吵得一阵头疼,脸色一沉,手上的惊堂木猛地拍下,喝道,“吵什么吵,再吵都给本官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公堂瞬间安静下来,贾知县喟叹一声,缓缓道,“李啸你先说,当晚是何情况?”
“大人!”秦斐一听大人先让李啸说,立时急了。
“住嘴!”贾知县冷眼朝他瞪去,“再多一句嘴本官就先治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
闻言,秦斐只得咬牙住嘴,转身狠狠瞪向李啸。
李啸却是得意一笑,说道:“回大人,草民前日在家中发现一个纸条,说是他有一批好酒,苦于没有销路想要半卖半送给我,想要就去旧粮仓前看货。”
“说重点!我问你如何杀害的陈安,不是问你怎么做生意。”贾知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回大人,这就是这件事的开始。我去赴约的时候没见到酒就被迷晕了,醒来之后就在那个房间里。当时陈安和秦斐也刚醒来,陈安还大喊大叫的说有人要害我们。”李啸咽了咽口水,接着说:“我们去推门发现门被锁上了,根本打不开,陈安说为了防止有人半夜来害我们,让我们找木头把门给闩起来了。然后就拿着石头睡觉,醒来之后就发现陈安已经被秦斐给杀害了。”
李啸越说越激动,膝盖向前划动这向前挪动了好几步道:“草民真的是被冤枉的,请老爷一定为我做主啊!”
秦斐急的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发作,焦急的看着贾知县,等待着让自己说话。
贾知县沉吟了片刻,说道:“秦斐,你来说说,为何要杀害陈安啊?”
秦斐一听问自己为何杀害他,那这是认为自己有罪啊,吓的他立即五体投地:“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这一切都是李啸他一面之词。”
说罢转头恨恨的盯了李啸一眼,才接着说道:“草民也是前日收到字条,赴约时被迷倒的。在房间里醒来后,那根门闩还是草民插上的,如若我要杀人,何必把自己也困在里面。所以正是李啸要杀人,刚好被我给妨碍了,所以才会栽赃我的。大人您一定替我做主啊!”
夏锦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死者死亡前,房间内外皆被锁住,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所以这是一起双重密室杀人案,不出意外的话凶手只能是他俩其中一人,但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表现来看,却都不像是在说谎推脱。若说是没有第三人犯案的话,那这个人的城府也太深了。
贾知县略一思忖,朝身旁站着的师爷低声吩咐了句什么,师爷点了点头,抬头喊道,“传仵作。”
堂下跪着的李啸和秦斐心中一顿,心想着只要仵作出来,自己便能撇清嫌疑了。这样想着。两人都有些期待仵作上堂。
片刻后,一身灰衣的中年男人从公堂的侧旁出来走到公堂中央,朝高堂上的人恭谨一拜,“下官参加大人。”
贾知县清了清嗓子,“仵作你说说验尸结果。”
“是。”仵作回道,旋即从袖中拿出张纸回道,“死者陈安,身高五尺六,死亡时间为丑时,因被钝器击中头部死亡。”
“钝器击中?”贾知县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也就是说,现场有血迹的石头就是凶器了?”
“是的。”仵作点头道,“死者头部的伤口与现场石头的形状吻合,凶器确定为石头。”
“嗯。”贾知县若有所思的点头,片刻后朝仵作挥手,“好了,仵作先下去吧。”
仵作应声退下。
贾知县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堂下的人身上,目光锐利,“经仵作验尸证明,死者是因现场的石头击中头部死亡,而现场屋里也就只有你们俩个。”他顿了顿,旋即冷声道,“说吧,你们俩谁是凶手!”
两人闻言顿时怔住,本想着仵作来了之后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竟将自己拖下了水,两人立时急了,都纷纷为自己辩解开罪,“冤枉啊大人!草民昨晚的确没有啥陈安,请大人明鉴啊!”
李啸也急了,忙磕头道,“陈安是秦斐杀的,不关草民的事,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堂外站着的两家人听罢全都纷纷开始为自家人脱罪,一时间大堂内又开始变得吵嚷起来。
贾知县听罢也是一阵头大,根本无法做出判断,恼羞成怒的他一拍惊堂木:“做主,做主,都要本大人做主。那谁给本大人做主啊!谁给死者做主啊!”满含威严的目光扫视公堂一周,接着道:“我看你两人就是合伙作案,串通一气,想要拖延办案时间销毁证据进行抵赖!所以,你们二人都是凶手,来人啊!”
贾知县扔下一块令牌,吩咐道:“把这二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立在公堂两侧的衙役应下,出来绑了两人要拖出堂去。
李啸和秦斐顿时大骇,喊道,“大人冤枉!大人!”
贾知县已经不想再听这两人废话了,冷了脸挥手,“赶紧将两人来下去。”
“等等!”眼看着衙役动手将两人拖着,要带出大堂押进大牢,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公堂外传来。
原本就已经很不耐烦的贾知县一听这声音,脾气腾的一下子窜上来,猛拍桌面,“何人在此喧哗敢扰乱公堂!”
着一身锦衣长袍的男子正缓缓朝公堂走来,同他一起的是为清秀女子,而后跟着一仆人和一丫鬟。
苏清让从人群中走上公堂,淡然道,“这起案子还有很多疑点证明杀害陈安的人不是李啸和秦斐。”
贾知县瞥了一眼兀自走上公堂的人,却被他眼中的冷然骇了一跳,他正了正,说话的语气没了方才的不耐烦,减了丝怒气,问道,“那你说说,这起案子有何疑点?”
苏清让朝立在身旁的夏锦年看去,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夏锦年会意,旋即回道,“疑点其一,他们两人如若要杀害陈安,为何不将陈安迷晕后直接杀掉,而是将他与自己关在一处,增加自己的嫌疑?疑点其二,如果他们其中一人要杀陈安,为何要将另一个人牵扯其中,这样多此一举的举动并不能洗脱凶手自己的嫌疑。所以我们认为杀陈安的凶手另有其人,至少李啸和秦斐两人并不是合谋杀害陈安的。”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般不带任何语气。
贾知县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方才要是没有这两人出来闹着一出,那两人已经被拉下去断罪了,此时也已经退堂,自己早就回府休息去了,哪儿还用继续在此与这些人纠缠!而且还是个女人!
思索着,他甚是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道,“你说的轻巧,这二人串通一气,无从判断,再过几日证据销毁更是找不到罪证,那陈安岂不是死得冤枉?”
夏锦年勾唇冷笑出声,“你们查不出来不代表我不行。”
“你!”堂堂一个知县被一个女子小瞧,哪还能坐得住,心火顿时噌噌的往上窜,正要拍桌而起时被一旁的师爷眼疾手快的拉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又变了个脸色道,“好,既然你如此说便是有把握破这个案子,那本官就给你五日期限,如若五日之内你找不到真凶,那本官定治你们个妨碍公务之罪!”
“一言为定。”夏锦年毫不犹豫的回道。
看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贾知县心中窝火的很,草草退了堂后便离了公堂。
从公堂上出来,连翘和沐泽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翘自然是担忧姑娘被罚,而沐泽却担心自家主子被她连累被罚,因着想事情,一路上两人皆是心事重重。
沐泽思忖许久后才开口道,“夏姑娘,你现在可找到关键证据了?”
顿了片刻,夏锦年摇了摇头道,“没有。”
没有?沐泽骇然,没有找到关键证据就敢与知县定下五日期限?她这是在故意在整主子的吧!
苏清让却是不甚在意,他抬眼朝夏锦年看去,在自己也没意识到间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微弯的弧度,“没事,我信你,你可放心去查,我在你身后。”
夏锦年惊住,抬眼看着他在此时的阳光之下如同山河起伏般轮廓优美的侧面,心中竟生出莫名的悸动,他方才那句听着普通却并不普通的话落在她的心湖中,泛起片片涟漪,而那涟漪正一点一点扩散,顺延到全身每寸地方。
在这个对她来说非常陌生的时空,有这一句话,她便能感受到温暖了。
她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玉容漾起涟涟笑意,“好。”既然他信她,那她便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