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夏锦年重重点头，“比珍珠还真。”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看着他明亮得有些刺目的眼睛，夏锦年有些瑟缩，再加上那敲击的声音，让她心上没来由的一抖，猛然垂下头扒饭。

一个白天，夏锦年确实是一直呆在屋里休息，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刻。

夜幕慢慢笼罩整个大地，月亮渐渐升高，她娴静而安详，点点的繁星似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发光。

趁着月色，夏锦年悄悄打开房门，以免惊动了其他人。走到门外，放眼望去，热闹的街市，明亮的灯光。

夏锦年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

“可不是，还特意换上男装。”

“那当然，换上男装自然要方便很多。”夏锦年张口便答。她下意识的抬腿便要走，可刚刚抬起的脚忽地僵住。

这熟悉的声音，难道是……

她转过身来一看，灯光中，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夏锦年忽然有些心虚。

“姑娘，你不会是想一个人出去吧。”换了一身男装的连翘从苏清让的身后走出来。

被人一语戳穿未免有些尴尬，夏锦年摸了摸鼻尖，干笑道：“怎么可能？”

苏清让慢条斯理的走向她，饶有兴趣道，“你早晨不是还说女子不易去那地方。”

“我的确说的是女子，不过我现在可不是女子装扮。”夏锦年忍不住怼回一句。

苏清让也不在意，走到她身旁，眼中闪过的促狭之意，望着她墨玉般的眸子说道：“不走吗？”

夏锦年立马惊悚道，“都去？”

苏清让挑眉。

夏锦年愕然的看着他带着沐泽越过她身旁，瞠目结舌，她还是头次见到主子带着属下堂而皇之的逛青楼的，这古代也忒开放了吧。

她本以为可以自己一人出去逛逛，结果一行几人还是都去了醉月楼。

夜笼长巷，一排排高檐低墙悄悄隐匿于夜幕之中，石板路映着月光闪着银白的露光向远处伸去。

这醉月楼红灯高悬，热闹寻常，寻着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呤笑声，眼前豁然一亮，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看那红粉绿娟，燕瘦环肥，短襟长裙，妙曼舞姿，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香散播开去。

夏锦年啧啧暗道一声：“好个烟花之地！”不愧为青楼中的魁首，夜夜笙歌。

“哟，几位公子。”

寻着声音，几位看见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的女人。随脚步扭动的腰，手中挥舞的团扇，无不透露出她的风情万种。

等她走进，夏锦年只觉她一身的红晃得人眼花。

“几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给几位介绍介绍，咱们这儿的姑娘一个个……”为等她说完，身后的沐泽勿地拿出一锭银子往老板娘手中一塞，冷言道：“安排个雅间。”

收到银子，老板娘心里乐开了花，堆满笑容，脸上的胭脂因笑得幅度太大而成了粉状。

“好好，那几位这边请。”

夏锦年的嘴角微微抽搐，默默摇头。有钱果然不错。

随后小厮便领着几人上了三楼。

别致的雅间，帘外便是几案，从栏边向下望去，正好是观望最佳位置。

苏清让在靠拦的位置坐下，夏锦年也随后在他对面落座。沐泽则与连翘分别站在两人身后。

不多时，小厮上齐了茶水点心后便知趣的退下。

此时，一阵锣声响起，随即便传来银铃般女子的声音：“好了，醉月楼花魁大赛正式开始……”

原本喧闹的青楼立时安静下来。

楼下的比赛已经开始，夏锦年撑着胳膊透过凭栏朝下望去。可看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重新坐回了木椅上，撑着额头。

苏清让正端起茶杯抿笑，“不看了？”

夏锦年斟了杯茶兀自饮下，浅呼了一口气，“这种我以前看的多了，没什么新鲜的。”她以为这古代花魁赛会有什么特殊的表演，结果看来看去与现代选美比赛无甚区别。看得多了便觉得无聊起来。

“哦？”苏清让将茶盏搁回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阿锦以往也喜欢逛青楼？”

“咳咳！”

夏锦年口中含着一口茶，一下喷出稍许，剩下的囫囵吞下，一时噎住，难受地不住咳嗽。

苏清让见状，“喝个茶都能呛到。”

夏锦年缓过劲来，忍不住瞪了瞪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人一眼。心里却是一惊，他方才说的“也”？难道他君王时常出宫逛青楼？

不知为何，自从有这种想法出现后，她心里便生出些怪异的感觉，而且那感觉还愈演愈烈，夏锦年思索了半响都未想出个神秘名堂来，终是将这莫名的情绪归咎于面前的人。

须臾，原本安静的青楼忽地变得热闹起来，她抬眸重新往下一看，原来是众人口中的青莲已从房中出来，看样子是要准备表演了。

夏锦年重新来了兴趣。

红色的外袍包裹着洁白细腻的肌肤，她每走一步，都要露出细白水嫩的小腿，腿上的银铃也随着步伐轻轻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下楼，朝台子处走去。

“青莲姑娘！”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青莲美眸轻扬，朝方才喊话的方向望了一眼，只是这简单的眼波流转，流露出的风情便能让人忘记一切。

楼中顿时响起一阵阵抽气声。

青莲扫了一眼大堂上那些正一脸猥琐的看着自己的客人，嘴角微微勾起了抹嘲讽的弧度，眸光微冷。

“姑娘，我们走吧。”身旁扶着的丫鬟小心提醒道。

青莲收回视线，隐去眸中不知名的情绪，缓缓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台上。

果不愧为醉月楼的当红人物，难怪有人会为了她一掷千金。夏锦年扫视了一圈，只见楼中所有人都紧盯着青莲，有些人恨不得将眼睛都粘在她的身上。

倏地，她收回目光睨向苏清让，却见他安静地坐着，垂眸兀自喝着茶，氤氲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半遮半隐。似乎楼下那位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般。

她盯着他半响，心中甚是好奇，如青莲这般女人他都不感兴趣，那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彼时，苏清让从茶盏中收回，落在她的身上，那一双眼睛如寒星般，明明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却深邃明灿至极，令她呼吸微微一滞。

夏锦年一怔，立马心虚的别过脸，故作淡定的继续看楼下的表演。可片刻后又忽觉不对劲来，她又没做什么事，心虚个什么劲儿。

苏清让从她面上收回目光，但笑不语，把玩着手中的碧杯，眼波如月光般通透清明。

他原本一直冷淡的面容，此时在笑容的映衬下忽然显出一种春风袭人的柔软明净来。即使那种笑意十分淡然，却也无法掩住他内心流露出来的东西。

场下的琴声乍然响起，几人向下看去，只见青莲敛衣行了个礼，旋即直起身跟随着琴音翩翩起舞。

楼中的人全都被她的舞姿吸引，目光流连在她起舞的身姿上，目不转睛，连嘴边流了哈喇子都浑然不知。

一舞完毕，场下变得鸦雀无声，随即又响起掌声和喊声：“青莲姑娘，青莲姑娘。”

看来，今晚醉月楼的花魁非她莫属了。夏锦年轻笑着。

果然如她所料，青莲毫无悬念的夺得了花魁之位。

青莲淡淡一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她弯身与丫鬟低语几句后，身后的丫鬟挂出一副对联说道：“我家姑娘是爱才之人，只要各位能对出下联，不论钱财多少，便能与我家小姐共度良宵。”

此话一说出，在场的客人哪还坐得住，都纷纷凑上前，跃跃欲试。只见上联是：结念茫茫未免青春负我。

青莲抬眸看着望去，唇边扬起嘲讽的笑意。这些人都是些纨绔子弟，怎么会对出下联来。

在她以为没人会对出下联时，忽地从楼上雅间传出一道清冷的男声：“为此寂寂徒令白日笑人。”

青莲愣了须臾，旋即朝那声音源望去，只见三楼雅间凭栏处，一位玉束发冠的俊美男子正把玩着茶盏。

青莲顿时明了，随即笑道：“既然这位公子对出了奴家出的下联，那他便是今晚与奴家共度春宵之人。”

话音落定，所有的人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当然包括坐与他对面的夏锦年，她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下联，也就意味着，苏清让今晚要和青莲度春宵？

夏锦年心中忽地窜起一股无名火来，她抬眼朝对面的人看去，可某个人仍旧悠闲的坐着品着茶，一脸的高深莫测。

他这副模样分明不是一时兴起随口对答，这样想来，他是早就打算与青莲共度春宵？

她方才还想着苏清让与其他男子不同，可现在看来哪有什么不同，都是些视觉动物！

想到这儿，夏锦年那原本已经压下去的异样情绪跟着那股无名火只蹿上心口，顿时只觉心口堵得慌，整个人都变得莫名烦躁了起来。

苏清让将她的神色变化全然看在眼中，清俊的脸上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他仍旧端着茶盏，正欲开口。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旋即便传来略带谄媚的女子声音，“公子，青莲姑娘已在房中等候。”

苏清让顿了顿，略略颔首，将茶盏放下，淡淡回道，“好，有劳嬷嬷在外稍后片刻。”

“好的。”

苏清让朝身后的沐泽招手，在他耳旁吩咐了几句。

待沐泽点头应下后他才起身，朝对面的人睨去，眸中隐约透露了些什么。而夏锦年此时仍低头捏着茶杯，不知再想些什么，哪儿还能注意到他的目光。

只待片刻，苏清让便收回视线，转身出了雅间。

待苏清让离开后，连翘急忙上前：“姑娘，您怎么不拦着主子？”要是姑娘拦着的话，主子定不会去的！

夏锦年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身上的烦躁，不禁轻哼了一声，“他自己愿意去，我又何必拦着他。”再说她又不是他的谁，他要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干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