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傍晚来,等着园子开业首场舞。
今日她并未露面,而是由一透明屏风挡着,她在后台轻纱罩衫,曼妙的身姿,舞者绝妙的舞蹈,如莲花的花开瓣颤,都能形容尽致,尽态极妍,然倒影在屏风外的影子,身姿宛若蛇一般,玲珑曲线一一展现,不知谁发出一声惨叫,引得台下男子春心骚动,纷纷痴望着台上,然他们看不到,身后是何等女子,就已经躁动不安,可见那女子有何等能耐。
皇甫七少耐不住轻咽了一口,感叹道:“果真是尤物,就是不知长相如何?”
青楼里面既然这般故弄玄虚,他也不急,总有一天,春妈妈会让她见人的。
萧靖有些奇怪道:“你看不到她人?”
皇甫七少道:“是啊,就一个倒影。”
宁王也点了点头道:“春妈妈倒是好手段,欲盖弥彰,待名声大作,这人也就被放出来了。”
萧靖更加奇怪了,问:“你们看不见吗?”
“什么?”
萧靖起身站在宁王身后,入目哪还有她的影子,在回到自已的位置上,她赫然便在那,心中冷笑一声,这是专门等着本王呢。
他坐回去,吼道:
“春妈妈,换她上来?”
春妈妈难为道:“王爷,您想通了?”
“自然,让她到房间等着本王。”他倒要看看,这是谁给他下的套。
舞完这一曲,方璞玉得春妈妈回应,说是萧靖愿意与之一夜春风。
她不知是该恼还是该喜了。
雅间内,方璞玉坐着,听泓彤谈曲,听说王爷最喜欢泓彤的曲子,故而她没事也来听上一听。
泓彤只是弹曲,并未多问,妈妈说这位乃是她们的贵客,不可得罪。
可她久居风月,能瞧得出这位是为情所困之人。
且还是一个如此才艺绝佳之人,人生难逢知已,何苦为情所困。
轻轻叹息一声,透露出无奈。
而这声叹息夹杂着琴音里,让听琴着听出了。
方璞玉微微抬眉,问道:“你可是在为我叹息?”
“夫人,此乃风月场所,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夫人名声尽毁。无奈啊……”
“若是我不在意呢?”
泓彤笑了笑,道:“谁能不在意呢?若您当真不在意,又如何会来这风月场所?不过是心中藏着事,想要舒缓一番。奴家虽不知夫人为何事所忧愁,但终归拖不了一个情字。出入青楼之人有的寻欢,有的寻乐,然夫人寻的却是愁,这几日见夫人每次来都要愁上几许,故而大胆猜测夫人所寻之人必定在这楼里。”
“你猜得不错。”
“让夫人见笑了。”出入青楼的男人,又能见得有多好呢。
“给我谈一首诚王殿下喜欢的曲子吧,我想听。”
那泓彤摇了摇头,便道:“夫人要听的不是曲,若是夫人愿意听,不如让妾与您说几句话?”
方璞玉心头一震,随后点点头。
“夫人所思之人身份贵重,然那人……夫人想要得到那人,一点都不难,只要夫人能让他做些有亏与您的事情,他自然便会给您想要的。”
“……”她不是没想过啊,但却不敢啊。
“夫人太过正直了,且又过分宠他了,然情爱这种事,躲不过一个骗字,你瞧院子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骗子……”自嘲的笑了笑,自已确是被骗的那一个,只是谎言不长久。
这下子方璞玉心中不淡定了。
方璞玉本想用一个别的身份来勾搭萧靖,想瞧一瞧萧靖的态度,若是能成……便好,不能成……其实也好,左右都为难自已了。
这当真是一个馊主意啊。
可是她太在意他了,不想欺骗,唯有苦了自已。
“多谢姑娘提醒,我知晓该怎么做了。”
萧靖正准备会一会那女子,却听春妈妈回禀说那夫人走了。见萧靖冷然扫过来,她身形一僵,便道:
“兴许是害怕了。”
哼,窥视了爷之后还想逃,没那么容易。
“甲一,给我去查一查她们什么路子?”
“是,主子。”
刚吩咐完,见去更衣的皇甫回来,身后跟着宁王,一脸疑惑的道:“我刚才恍惚见到嫂夫人了?”
“……”
“就是诚王妃啊。”
萧靖眯了眯眼道:“你在哪里见的?”
“就后院,我还以为是来寻王爷您回去的,可我瞧着坐上马车就走了。”
“你到底看清楚了没?”
“我……不知道……”
萧靖心里头一直念头,挥之不去。
……这位夫人不受夫家喜爱……到现在还是个处……
还有仅有他一个人能瞧见她,想起她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心里面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皇甫只觉得周身有些冷,瞧了瞧王爷,后退两步,道:“王爷,许是我看错了,你别生气啊,王妃怎么会学我家阿瞳啊……王妃端庄贤淑,即便是您来青楼寻花问柳,她也不会阻拦的。”
宁王似看笑话似得瞧着,没有吱声。
“乙二,去瞧瞧,王妃在做什么……本王亲自去……”
可是他回到府上,王妃居然不在,来福见多日不见的主子突然间回来,忙讨好道:“王爷您可回来了,您和王妃都不在,奴才这心里没底啊。”
“王妃不在?”
“是啊,王妃的母亲不是走了吗?她那家里一大摊子事都需要人理,王妃便去了。算算日子,也有小半月没回来了。”
好,很好,他不在的时候,她玩的挺尽兴的。
这时候甲一回来了,他道:“王爷,奴才瞧着那夫人的马车进了男娼馆……想必是耐不住寂寞……”
这下子萧靖更爆炸了,一双狠厉的眸子,顿时如浸了血似得,甲一知晓王爷是暴怒了。
他下意识的后退,然萧靖瞬间从他腰间抽取一柄剑,提着剑就往外走,不一会回来遇见了乙二,乙二回禀说王妃在罗府。
萧靖二话不说,便出了门,上马赶往罗府,她母亲的居所。
彼时从青楼回转的方璞玉,正在沐浴,罗府后院有一温泉,她也是困倦了,正准备从水中出来,便见萧靖提起剑冲着她而来,她下意识的蹲下去,便见他盛怒走进,刀剑横在自已脖子中,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脸色爆红,是气的了。
但是那柄横在她脖颈处的剑却始终没有狠得下心刺下去。
他望着她,恼恨的目光盯着她,而她微仰着头,那鲜嫩的肌肤因为温泉的效果,亦是微醺,朦胧之中似醉似幻。
“你当真如此不知羞耻,欲行勾引?恩?还是耐不住寂寞,出外寻欢?恩?”
如此大的罪名,她如何能认下。
“王爷,您怎能如此认为?是谁在王爷眼前说什么了吗?”
“我对王爷的心,日月可鉴,王爷怎能如此怀疑,若是王爷不信,大可杀了我便是,也省的我与王爷嫌隙,惹的王爷不快。”
说着便微微仰着脖子,凑近那柄剑两分。
“你以为本王不敢拿你怎么样?”
“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很好……”
萧靖将剑随手插进一边的岩石内,空气中还能听见剑与岩石碰撞的轰鸣之声。
“上来,替本王更衣。”
“王爷?”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要本王宠幸与你吗?次次勾引,怎么如今本王愿意恩宠与你,你却又要摆出这幅死样子?”嘲讽的笑笑,这让方璞玉更加难堪,她不知王爷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今日两人……时机不对啊。
“王爷,您一来便如此诬陷,妾难以……”还未为自已辩解两句,便听哗啦啦一声王爷穿着衣服便已经跳下了水。
“本王今日便成全你。”
隔日一早醒来,却是在王府的卧房里。
桃子见她醒转,哭肿了的眼睛又是晶莹一片。
“主子……”
身下一阵疼痛,这似乎又让她忆起,上一世她被扔进西夏王室,被西夏王恨恨蹂躏的模样,西夏王年迈,每日最喜用药,而用过药后……
她轻抬了抬手臂,对桃子等人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桃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下去了。
昨夜的情形她能想出来的可能都想了,怕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萧靖中了药——阿扁,大梁禁药,能让人失去理智,沉浸幻觉,然在西夏却是常见药。
是谁下的药呢。
不知何时,房门没打开,她望过去,阳光正好,让她看不清是来人,随后失笑,还能是谁呢,这个王府能闯入他房间的唯有一人。
她轻笑出声,可这笑却刺痛了他的眼。
“对不起……我……”
“王爷,我爱你呢。”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他浑身轻颤,不知该如何反应,“怕是您不知道,从我知晓要嫁给您以来,我有多兴奋呢,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你知晓您的新娘子是我,会不会如我一般高兴,可是没有呢,王爷您不喜我,处处为难我,我以为王爷只是不了解我,待有一日了解了,必定会喜欢我的。”
“我处处小心翼翼,迎合王爷的喜好,可是我不喜摇色子,也不喜与人为善,我喜欢阴谋诡计,因为那样让我觉得有安全感,互惠互利的买卖,不是吗?”
“我还善伪装,我不喜欢焖猪蹄,但凡是肉我都不喜欢,可我伪装的很好,王爷都没发现,每回出去都给我拿带猪蹄呢。”
“我是不是很成功……”可却也很失败。
说完她有嘻嘻一笑,只是却满嘴苦涩。
她那交代遗言的语气,让他心口一疼,一口血上不来,含在口中,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他缓缓的步入床畔,将她搂在怀中。
她抬起手轻缓的抚摸着他的脸,深谙不明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的东西。她看不清,亦看不出,她缓缓凑上自已的唇,吻上他的。
在他神经一僵之后,悄然推开。
神情严肃道:“萧靖,我爱你,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时间可以证明一切,请你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好吗?”
萧靖鬼使神差的点头。
微微敛眉,可嘴角却不自禁的往上翘起。
上一世,她始终不明白,他到底如何喜欢上她的,但现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