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博康连忙劝到:“王兄弟,你别冲动,这两位是我遇上的高人和她的徒弟,高人刚刚才诛杀了你娘体内的妖怪,安置好了你娘的魂魄。”
“你别骗我!我娘无非得了疯病,我早上出门我娘还能吃能动的,怎么你们一来就让我娘躺着晕过去了?仙师能让我娘醒过来,你们却不能,还有什么好说的!”王大气极了。
容染贴近慕苏,想通过亲近慕苏一些来安抚慕苏的情绪,听了王大的话她气得笑了,冷冷道:“你说的那仙师沽名钓誉,只是个有几分修为的骗子,让你娘醒来不过是为了骗你的钱,借尸还魂的障眼法罢了。”
“你、你才是骗子!”王大怒气腾腾,尤其见慕苏容染看上去只是两个年纪轻轻又娇滴滴的小娘子,他更加不信了,回头跑到门口去叫,“仙师!仙师快来瞧瞧我娘!”一个大男人急得都快哭了,孝心倒是真的。
江博康迎了出去,想先看看这仙师是个什么人物,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的英俊男人走了进来,问道:“是何方道友与在下过不去,竟然说在下是沽名钓誉的骗子?”
“你为了骗这位王兄弟,就捉了小妖怪附身在他娘身上让他娘能吃能动,王兄弟是个老实农民看不出,你以为同为修真者我会看不出么?”江博康怒斥道,“利欲熏心,枉为修士!”
“道友修为浅薄,恐怕看不出什么。”男人冷道,唤出一把长剑拿在手上。
在修真界,修为境界高的人能轻易觉察实力差自己很多的人,但很难察觉修为比自己高很多的人,男人只进门两步,也就只发现了筑基中期的江博康和筑基初期的容染,而且还没看见容染在哪儿。
这男人修为比他高了许多,如今拔出武器是有杀意,江博康自然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忙看向慕苏求救。
“够了。”而慕苏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冷冰冰地出声道。
但是这个声音让男人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呆滞地往慕苏的方向看来。在看清慕苏的时候他英俊的脸僵硬了,条件反射的第一动作是“腾”的跪下。
他这个突然的动作让王大和江博康都懵了。
容染在慕苏身边,只关注着慕苏神情,心下思绪颇多。慕苏这么冰冷的神色,容染这一世还是第一次看到,上一次慕苏这样还是上官龙越和自己暧昧暴露在她面前的时候——连她后来耀武扬威的跟慕苏说自己是如何陷害她的时候,慕苏都没有露出这样的冰冷表情。
跪地的男人喏喏叫了一声:“慕师叔。”
这一声喊让容染也懵了。这个场面可真是十分尴尬,她终于想起来去看跪着的男人是哪位同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锐灵峰一位颇为出色的内门弟子卓起非,字玄起,这个时候他的修为应该是金丹后期。卓起非上一世爱慕苏爱得要死要活,她设计陷害慕苏的时候,卓起非是怎么都不信慕苏和魔宗有勾结的那一小批人。后来还在她带人抓捕慕苏的时候拖着她,让慕苏有了充足的逃跑时间。
容染心情很复杂。
然而慕苏又何尝不是?
玄起这个人,慕苏是知道的。他上一世默默倾慕她,后来又助她逃出软禁,算是对她有恩,她都记在心里,如果不是在这个场面遇到他,她肯定会在修真之路上多提点他,助他一力,权当报答。
结果就让她遇到了他做的这混账事。
“玄起,你太让我失望了。”她脸色极差,失望之极,语气便是少有的冷厉,“我从未想过你会做出将妖物附在人身这种事。到如今,你竟还拔剑威胁,是想杀人灭口?”
上一世她堕魔之后所处的魔宗阵营偏向平和,只是与修真者争夺势力范围,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无愧于心。而自死过一次重生归来,她便将许多事看得更开,就算是面对上官龙越这种渣男,她也不过就是想夺他宗门候选人名位与他作对而已,从未动过杀心。
这种事触了她的逆鳞,尤其她对卓起非怀有较高期待,便觉得更难以接受。
卓起非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苦声道:“慕师叔,玄起错了。”
卓起非自少年时于天元大会见了慕苏一面后,便对慕苏一见倾心。他欣赏慕苏的惊才绝艳,倾慕慕苏的美貌,慕苏和上官龙越是天作之合,他不会插足,但她永远是他心里高高在上的女神,他对她怀有十足诚心的尊敬与爱戴。
可他却让他的女神看到他如此不堪的一面。
“为了骗农户的钱费这么多心思,竟然还想到了捉妖附身的方法,呵。”慕苏冷笑,但这样沉着的冷怒更让人畏惧,“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她平日里都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气息,这时训示后辈,气场全开,压迫感逼得王大和江博康都露出了颇为敬畏拘束的表情。卓起非很害怕这样的慕苏。
“我并不是为了金钱。”他喏喏道,“近期下山游历,我惊讶的发现许多修真同道利用自己的能力博得了许多凡人追捧,享受权力和尊敬,我一时羡慕非常,也想体会那种被尊崇的感觉。但天下太平,我并没有遇到什么可以展现我能力的事,正好遇到了这人为了他娘的顽疾四处求医,我便去了,诊得他娘一是脑血积淤,二是身体劳损,才会导致体质虚弱到卧床难起。”
“治好他娘,我差了一味药,我本来的设计是,用小妖附身让他娘动起来,先让他相信我的本事,待我做好药,他也差不多因为他娘的奇怪行为来找我了,那时我就可以将小妖除去,治好他娘,还能以此博得一些名声。”
“我已经做好了需要的丹药,这一次来就是准备除掉妖物,将丹药拿给王大。我没想到会碰到师叔。”
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他偷偷抬头看了慕苏一眼,想知道慕苏的反应。元华宗的宗门禁令严令禁止弟子以任何媒介任何途径附身控制他人,他犯了大戒,受多大的惩罚都有可能,但他还是希望能罚得轻些。
慕苏脸色冰冷,却没有看他,只道:“……元天宗入门的课程是怎么教你的?若是小妖失控夺了无辜老人性命,你要如何去赔?”
“……”卓起非没脸回答——他之前从没考虑过小妖失控的问题,但失控是完全有可能的。他狠狠又磕了两个头,道,“玄起知道自己道心失察,大错特错,师叔如何罚玄起,就算师叔将玄起逐出师门,玄起都毫无怨言。”
逐出师门……这四个字让慕苏愣了一下,前世记忆涌上心头,将容染逐出师门后的自责悔恨终于让她的问责情绪降温了很多。
上一世阿染被上官龙越的体贴欺骗,那时候她被怒气蒙蔽心神也是如此,自以为将她逐出师门是足够严苛公正的,实际上不过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卓起非心怀恶念,但无刻意害人的心思,也未酿成大错,虽然与阿染相比确实该受严厉惩罚,但她当真是想将他逐出师门吗?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
慕苏问责卓起非时,容染插不上话,但慕苏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容染心里一揪。慕苏是因为宗门弟子这般不当的行为而自责?可是这并不是她的错。
良久之后慕苏才问道:“药呢?”
卓起非见慕苏神色语气都放松了许多,连忙将药从储物灵器中取出。起身的一瞬他因为长久的跪地踉跄了一下,但他稳住了身形,将药放在了桌上,会意地对一旁的王大道:“王大,这药可除去心脑积淤,还可放松你娘劳损过度的身体,只需服下之后好生照顾几日她就会醒来,然后她就能无病无痛安然享几年天伦之乐了。”
王大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刚刚自己恭敬得不得了的仙师此时小心仔细的跟自己说话,他觉得像做梦一样,木头似的听了,没敢动。
卓起非也不再管他,走到慕苏身前,脸红又羞愧的候着:“慕师叔。”
“念在你此次并非故意为恶,也未造成什么大的恶果,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她看向王大,问,“王公子,我宗门内弟子欺瞒于你,险些害了你母亲。今日我是如何罚他,便全听王公子你的。”
王大一介农夫,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人叫作王公子,还是被一个天仙一样的人物。他当即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仙人姑娘你……你别这样,我就是个莽夫,你这样礼貌待我,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被众人看得脸红紧张,懦懦道:“我虽然很生气,但我娘现在不仅能醒,还能健健康康过日子。我、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仙人,修、修行不易,逐出师门太重了,仙人姑娘你换一个惩罚吧。”
卓起非愣了,他回过神来,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叫做王大的农人发自真心地行了一礼。
慕苏想了想,道:“那便罚你思过三十年,你可接受?”
思过要去元华宗的禁心阵法,阵法之中灵气稀薄,修为难有进步。三十年对才金丹期的卓起非来说很长,但是已经比卓起非所猜想的大多数惩罚都轻了,若能挽回一些慕苏对自己的印象,他愿意:“玄起接受。”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玄起,望你知错能改,好自为之。阿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