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九琨直勾勾盯着卫枕钰,许久未动。
卫枕钰当即了然。
她所有的猜测都中了。
良久,嘶哑沉闷的声音响起,“女娃娃,你真是了不得。”
“是,我是想救人。”
“我的孙女,和你年纪一般无二。”
“但她除了还吊着一口气,与死人已经无异。”
说到这儿的时候,项九琨本就浑浊的眼中死寂一片。
卫枕钰站起身,声音淡淡,“所以你要以毒攻毒。”
“……是。”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闻言,项九琨却忽然笑起来,只是眼中却凄厉之色更甚:“我确实是项九琨,不过在京城还有一个名字,叫项坤。”
蓦地,他沉默了瞬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开了口。
“十五年前,我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卫枕钰心尖陡然一震。
都察院总宪,从一品之职,皇帝的耳目。
十年光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良久。
她微垂眼眸,幽幽叹息,“项九琨,我和你做笔大生意。”
“你要用尽全力治好我的人,而我……”
卫枕钰微扬下颌,半遮的眼眸晕着深深寒意,“给你提供为孙女报仇的机会,如何?”
项九琨倏然抬头,紧紧盯着她。
“你就不怕我给你带来危险?”
卫枕钰淡笑,“既然是生意,我自然不会亏本。”
“你验毒的工具我能给,制毒的成本我包揽,但你报仇的事我只供消息罢了。”
“此外,我要你五年时间为我所用。”
说到这儿,她轻笑一声:“这生意无须反复衡量,不甚公平,端看你如何选了。”
言罢,卫枕钰把糯米糕放在了项九琨面前,折身朝外迈步。
项九琨看向精致的糕点,猛地出手捏起来往嘴里塞。
一边塞,眼眶里一边殷出雾气。
就在卫枕钰马上出门的刹那,背后忽地响起嘶哑的声线。
“能不能把我孙女带过来。”
卫枕钰顿住,低声应语:“嗯。”
项九琨听到双手微微发抖,颤着声音:“她在邑东十里香寨村的洞里!”
“这生意,我做!”
门口的女人终于莞尔,侧眸望向他:“项老头,合作愉快。”
说罢,她继而出声:“听到了吧玄三。”
黑影微动,带来破空的风声。
他掩住眸中惊色,极为恭敬地应声:“属下明白。”
等玄三离开之后,卫枕钰睨着人,“跟我进院子,还没在这儿冻够?”
项九琨这才站起身,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倒抽一口气。
“女娃娃你下手真狠!”
卫枕钰没理会他,径直往出走。
项九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还有你为何会知晓我手掌有毒?”
“女娃娃你叫啥啊?”
“女娃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你没死?!”
老张头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紫茄子’亦步亦趋的走了出来。
项九琨瞬间冷了眼:“你才死了!”
老张头一听,暴脾气瞬间起来,“嘿呦,脸紫歪歪的还挺横气?晦气玩意儿待在人家新家里,还有脸说了你!”
卫枕钰揉了揉眉心,无语的回过头。
“别吵。”
两个老头这才各自冷哼一声住了嘴。
等卫枕钰带着人进小院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男人面对面眼神交锋,一句话都没说,空气弥漫着极为诡异的气氛。
见她进来,顾棐南和项九琨纷纷转过脸。
注意到她身后的项九琨,都在眼中浮出惊异。
几乎是目光触及雍景的刹那,项九琨赶紧低下头。
好在他眼下头发散乱,脸也脏兮兮的变了色,乍一看估计也认不出来。
卫枕钰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收在眼底,心里有了数。
“怎么不说话?”
顾棐南轻咳一声,淡漠地瞥了一眼雍景:“阿钰,他没诚意。”
雍景:“……”
见不见啊?
明明是某人先狮子大开口,直接要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消息要刨出来,他自然不可能全盘托出,到这儿就成他没诚意了?
卫枕钰闻言,居然颇为赞同的点头。
“既然如此,那景公子就请便吧。”
雍景:“?”
听信谗言?
一时间,他只觉又气又好笑,咬牙切齿的开了口:“你相公作的那副画,有一角是皇宫甬道的建筑,知不知道?”
听见这句,卫枕钰眉心微皱,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顾棐南之前提到做梦的事。
难不成,前世记忆在逐渐觉醒?
她淡声回应:“所以呢?”
雍景听见,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你们身在乡野,画出宫里图景已经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卫枕钰和顾棐南自然想到了。
这幅图传出去追根溯源,他们这一辈子没迈出泰阳镇的人画出京城的东西,自然是极为可疑的。
不过,雍景想说的绝对没这么简单。
果然,就听他继续道:“此外,收你这幅图的大人近来似乎触怒了天子。”
卫枕钰坐在一边,玉指扣着桌边,发出“哒哒”的声音。
“你如何得知?”
雍景怔了下,警惕的收回视线:“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卫枕钰淡笑,“那问个别的,公子去宗家又是何故?”
听见这个事,雍景神情逐渐严肃。
“这个与你们无关,总之宗家主并非泰阳镇的官员,你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顾棐南凉声应:“晚了,已经招惹了。”
项九琨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雍景听见更是沉默了。
倒是卫枕钰又起了话题:“那依景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雍景发现面前的女人终于愿意倾听自己,当即正色了些:“以后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卖画的门路,但要帮我一个忙。”
顾棐南凤眸眼尾挑起,眸中泛着凛色,语调却温润平和:“帮忙?”
“我手中有一幅地图,是模糊的残卷,还想请顾公子帮忙复摹一二。”
“地图?”
雍景打量了一下四周,迟疑的看了眼项九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把地图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了出来。
等他把纸卷铺平的瞬间,就见项九琨也凑来看了看。
几乎是瞬间,他压低声音开了口:“不行!”
雍景皱紧眉。
“你似乎并不是做主的人。”
项九琨依然坚持,眼中闪着极为冷冽的光:“就是不行!”